“不管如何,大皇子妃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可比沽名钓誉的太子妃强多了。我是见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太子妃欺压,才忍不住出手相帮。”
贺兰心被她的恭维说得心花怒放,“行吧,本宫先将琴谱收下。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相帮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我祝大皇子妃比试顺利。”章昭训落下长睫,诡秘一笑,再拖着曳地的裙摆,往寝殿的门口而去。
在转过身时,她的目光无意中,往别处扫去,步子也被刻意放慢。
贺兰心见了,不由得心生疑窦,“你往哪里瞧?本宫的殿里,还有其它的好东西吗?”
“没有,我不过是觉得大皇子妃殿里的装饰很有品味。”章昭训随便找了个借口,敛了目光,匆匆离去。
贺兰心也没有将她的小动作放在心里。
毕竟,眼前的琴谱比什么都吸睛。
贺兰心迫不及待地翻起琴谱来。
但是,她发现,这份琴谱内的曲子大多只注重旋律,内容却是稀疏平常,空洞无物。
无尘那样的大家会如此肤浅吗?
还是说,章昭训随便找了本琴谱来敷衍她?
贺兰心失望地放下曲谱,拧了眉,深思起来,询问身边的侍女,“秋兰,你觉得章昭训真的是为本宫着想吗?”
秋兰见贺兰心的反应,知是琴谱有异,便从头想来,如实道:“奴婢说不好,但奴婢得知,章昭训和太子妃一向不合,她还被太子妃罚过。而太子醒来,更偏爱太子妃。章昭训单枪匹马,对付不了太子妃,身份地位也差太子妃太多,故而来借你的手,也是有可能的。”
“借本宫的手?”贺兰心眯了眼眸,细细地忖度。
秋兰点头,“奴婢想,应该是这样的。要不然,章昭训和你并不沾亲带故,为何要无缘无故帮你,难道只是凭她那些冠名堂皇的说辞么?”
贺兰心听罢,“啪”得一声,将琴谱拍在案上。
想起先前在春狩时所遇到的事,她倒是觉得真有秋兰说的可能。
她怒气冲冲,“她竟敢拿本宫当刀子使,当真以为她是太子的女人,本宫就治不了她吗?她给本宫等着。等本宫先忙完比试的事情,再去找她算账。”
*
在众人的期盼中,花朝节如期而至。
彼时,皇宫内春意盎然,百花争艳,彩蝶流连于万花丛之间,翩翩起舞。
容茶前去参会时,特意选了身白色霓裳裙,臂挽细雪软纱披帛,满头乌发绾成流云髻,耳上系了一对月色明月珰。虽然只施了少许粉黛,但她整个人看起来仙气飘飘,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尤显清丽脱俗。
到了东苑,容茶步下辇车,既是与前来的贺兰心撞见了。
贺兰心身着石榴红绣牡丹襦裙,她的模样放在帝京众闺秀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脸上也是精心施了脂粉,而跟容茶相比起来,却显得略是艳俗。
这一点,从旁人的目光里,她们也能感知一二。
“太子妃当真是天生丽质啊,没什么盛妆点缀,都能美得这般惊心动魄。”一名女眷已是悄悄地对同伴说道。
“那当然了,太子妃毕竟是东晋最出挑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差到哪里去。”
……
在容貌上先落了下风,贺兰心虽是心里有气,但面上还是得强颜欢笑。
比试还未开始,她哪里能先输了气势。
对于比试,贺兰心也并不担忧。
因为她的母亲贺夫人在暗中帮她。
当今左相蔡予精通书画,其夫人亦是名门之后,是帝京出众的才女。左相夫妇得了空,便会一同钻研字画以及琴艺。
花朝节由昌平大长公主主持。昌平大长公主素来仰慕蔡夫人的才名,便将太子妃和大皇子妃比试的事情告知蔡夫人,请蔡夫人一同商定比试的细则。
而素来闲然的大皇子,近日在皇帝面前的势头颇胜,对于皇帝所交付的差事,完成得甚佳。此事犹如一声闷雷,在帝京炸响,让众多达官显贵重新思量自己的选择。贺夫人自然是想要女婿女儿乘东风而上,便在私下里去找了蔡夫人,拜托蔡夫人。
贺夫人与蔡夫人早有多年的交情,蔡夫琢磨着,按照大皇子如今的势头,将来蔡丞相指不定还要仰仗大皇子,便答应出手相帮。在评定标准上,蔡夫人虽然不能左右,但在一些比试的小规则方面,却有足够的操作空间。
此刻,蔡夫人手捧几根竹签,来到容茶跟贺兰心面前,笑吟吟道:“太子妃,大皇子妃,长公主殿下和臣妇商议过,说今日只不过是为了图个热闹。两位身份尊贵,也不好真谱曲较真。因而,臣妇为两位准备了几支曲子,两位来抽个签。弹琴的时候,两位弹奏签上的曲子便算完了。”
贺兰心见到蔡夫人后,信心满满。
按照贺夫人的吩咐,她准备抽第一支签。
因为第一支签上的曲子是最简单的,其后的曲子的难度剧增,若非天赋卓越的琴艺大家,只怕是难以驾驭。贺兰心自认她尚达不到那样的水准,容茶更是达不到。
但她们的真实水平如何不重要,只要昌平长公主和太后等人认为她们的造诣颇高,同意蔡夫人将难度高的曲目写入竹签里就好了。
到时候,她贺兰心先成功地奏完难度低的曲子,便是珠玉在前。
容茶能将后面那么难的曲子奏完便是不易,更别想要拥有更多的意境,与她想较量了。
然而,当贺兰心想要去抽取第一支签时,容茶却是先伸出手来,将竹签夺了去。
“太子妃,这是我先抽的签。”贺兰心尽量保持笑容,不想在众人面前,与容茶撕破脸,“下面还有另外的签,你先别急。”
蔡夫人亦是提醒:“是啊,太子妃,那支签是大皇子妃先拿的。”
容茶用指腹摩挲过签面,亦是浅笑,目光清澈又天真。
“大嫂博学多才,琴艺出众。我自愧不如,倒不如由我来打头阵,先抛出一块砖,再引出大嫂这块玉为好。”
她不保证贺兰心不会使什么小动作,方才一直在观察贺兰心的动静。见贺兰心胸有成竹地盯着第一根签,便知竹签里有奥秘。
说罢,容茶朝太后走去,用撒娇的口吻说道:“皇祖母,你说由我第一个来,好不好?”
“兰心,不过是只签罢了,下面还有呢?你就让给她吧。”太后咧嘴笑道:“都说了,你们两人只是玩玩而已。谁先谁后不重要,哀家觉得你们两人都能弹得好。”
贺兰心喉间一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茶当了第一个弹琴的人,不情不愿地再抽了支竹签。
容茶抽到的曲目是《佩兰》。
她步入了帷幔翩飞的凉亭,在一架七弦琴前坐好,屏息凝神。
面对围聚在她身上的众多目光,容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再望向尉迟璟所在的方向时,便见那双潋滟凤眸里,蕴了些许鼓励之色。
忆起这些日子以来,尉迟璟教她的东西,容茶微阖双眼,匀了几口气,手指已是轻挑琴弦。
《佩兰》是支轻快活泼的曲子。容茶神色渐趋从容,全身心地沉浸在琴音中。
她为曲子注入轻灵的气息,让整座东苑的花木都变得生动起来,与她的指尖一同起舞,让在座的诸人亦是见到一幅栩栩如生的春日景象。
而春风拂动白色霓裳裙的一角,为她笼了一层缥缈的气息。她静静地坐在琴前,便犹如踏足凡尘的花神,绝美而不可方物。
一曲奏罢,掌声不绝于耳,夸赞的声音一阵继一阵。
“太子说的不假,太子妃的琴艺当真是出众。”太后转头,对身边的皇帝提了一句,皇帝亦是颔首称赞。
贺兰心的面色煞白,一手轻按住心口,差点喘不过气来。
章昭训不是说范容茶是个胸无点墨,不善琴棋的草包么?
那范容茶今天的表现算怎么回事?
想着,贺兰心越发觉得章昭训欺瞒了她,给她传递虚假消息,憎恶感更是加剧。
再往身侧看去,贺兰心还见到大皇子拊掌。
大皇子跟其他人一样,夸了范容茶好几句。
“亏了今日的机会,让大家见识到了太子妃的琴艺。”
贺兰心更是心堵,觉得满苑的景致都在灼烧着她的双眼,连手指头都跟在颤抖起来。
“大皇子妃,该你上场了。”一位宫人过来提醒贺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