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121)
“据我所知,当日他与昱王密谈,被裴宗元忽然闯入,他进宫以前留下‘四匹锦缎’一话,如今想来便是他的连环计,他以自己为饵,为秦时月铺路。不必说,秦时月表面上是时景的人,实则是他时陌的人吧。”
长歌见时照语气笃定,无法反驳。
时照继续道:“但四匹锦缎这个谜面,若非是极为了解裴家后宅的人,又怎会知道他指的是裴锦?便是知道他指的裴锦,若非聪慧如你,又如何能猜到他提裴锦,是想要利用裴锦揭穿何氏真面目?算来算去,他身边能知他心意的人,来来回回也不过一个你罢了。但你既猜到了他的计划,少不得就想为他做下更多。你知道裴锦不过随意一个后宅女子,她的地位远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一个不妙便白白被人杀人灭口了,所以你才会舍裴锦,以自身犯险,亲自去为他做这事。”
“可是,以时陌的睿智,他会想不到这一点吗?”时照直直看着长歌的眼睛,“即便他不是真的有意要利用你,但他确然是放任你犯险了,一个放任你以身犯险的男人,如何值得你如此待他?”
长歌迎视着他,目光从头至尾坚定:“我如今没有办法和你解释什么,但他没有,我相信他。”
时照惨然一笑,他闭了闭眼,良久,喃喃道:“是啊,你相信他。不论真不真,到底我输了是真。我当日请母妃提赐婚一事,原想要的是你……结果被他利用,我不仅输了你,连自己的姻缘也一并输掉了。愿赌服输,我终究无法认命娶旁人,如此,北上戍疆,纵然十年归,我也愿意付这个代价。”
“其实裴锦……”
时照抬手止住她:“我不必你为我牵线,我也不要你为我有所负疚,我离京也并非全是为了你。”
时照道:“自昱王丢了凌非彻底失了圣心后,他手下的人,忠毅侯、朱秀,无不跟着受到牵连。朱秀被撤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赵修升任。如今想来,我这个好六哥在不声不响之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人安排了上去,牢牢把持住了禁军统领与大理寺卿两大要职,他在京中眼见就要只手遮天,我若还留在这里,不过在他阴影之下。”
“但这一役,他纵然赢了你,终究也失了兵权……那我便,以我所有对他所不能吧。”
以我所有,对他所不能……
长歌怔怔看着时照,眼前的时照,让她无法将他与上辈子那个潇洒离朝的时照重合。
是她让他们兄弟相争了吗?
她忍不住悲伤:“你与时陌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时照凝视着她,半晌,坦白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说:“长歌,我既盼他待你好,又盼他待你不好。”
话落,他决然转身,翻身上马,一人一马飞驰离去,快得仿佛稍一迟疑他就无法离开。
……
赵修升任大理寺卿的圣旨在时照离京翌日便下来了,朱秀被撤职,昭示着昱王的彻底倒台。
景王倒了,昱王也倒了,秦王与大周第一功高盖主的慕家结了亲,与皇位彻底无缘……朝中如今都等着晋王建功立业回来,好名正言顺继承大周的江山社稷。
长歌自那日去送了时照,心中便觉不安。
她未料到,时照对时陌竟有这样的误会……时陌在他心中就是如此不择手段一个人?
她更怕自己会成为他们兄弟相争的□□。
若是他们兄弟相争,那他们已故的母亲,那位神仙般的顾贵妃娘娘在九泉之下定要怪她。
长歌每每想起时照那一句——我既盼他待你好,又盼他待你不好——心情真是复杂难言。
也不知是否是因她思虑过重,以至于这月月事竟迟迟未来。
长歌想想两人自偷偷成婚后,每每在一起总是肆意淋漓,心中若有所悟,一时既惊喜,又暗暗期待。
她上半辈子得不到的、亏欠他的,这辈子好像……终于来了呢。
长歌心情开始好起来,彻底将时照一事抛在脑后,每日也不多想,只管吃了睡、睡好吃,怎么舒坦怎么来。
如今除了秦.王府那边送礼过来,其他时候长歌就躺在榻上,双手交叠在小腹,舒适地数着日子。
她也不打算告诉时陌,心想,不如新婚之夜送他一个礼物叭,他必定欢喜。
想到他知道以后错愕又惊喜的模样,长歌忍不住心情大好。
当然,如今她也不能瞧大夫,只能尽己所能——养胎。
底下人虽不明就里,但知道他们郡主最近热衷于过神仙日子,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敢去烦她,是以她院中琐事如今也全由容菡过问。容菡忙不过来时,便由她身边的管事嬷嬷全权处理。
这日,长歌午膳后用了些时令水果,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听得外头有下人吵闹。
她如今万事不萦于心,眯着眼睛随意叫了声“夭夭”,便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去。
不想夭夭出去后竟未能摆平,长歌只听外头有人大声在哭求:“郡主救命,郡主救命!”
救命……?
长歌蹙了蹙眉。
她国公府一向待下宽厚,什么时候出过人命了,还要救命?
长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将人传了进来。
原来是她小厨房里的吴娘子,长歌记得她是个爽利人,平日里说话说一句带个笑的,人缘甚好,更有一手甜点做得很是不错,颇受上下喜欢,不知今日怎的忽然蓬头垢面哭哭啼啼到自己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长歌问。
吴娘子跪在她脚下,哭着将事情道了原委。
原来,她前日里买了一包红花放在房中,也没在意随手放在了明处,不巧今日管事的嬷嬷到她房中与她商议大婚之日府中点心供应一事,被管事的嬷嬷瞧见,不由分说就要送她去报官。
“红花是什么?”长歌午睡后脑子懵懵的,随口问。
管事嬷嬷就在近旁,闻言上前道:“姑娘未出阁自是不知,这是大凶物,要有孕女子小产的恶毒东西。”
长歌忍不住眉头一皱,掩唇别开头去,挥了挥手,命管事嬷嬷拿开些。
吴娘子却痛哭直呼冤枉:“郡主明察,实非奴婢生了歹心想要害人,这是替奴婢的弟妹买的,她在乡下,进趟城不容易,这才要奴婢替她买了,回家时一并给她带回去……”
“她为何要你替她买这种东西?”长歌蹙眉问,手不由自主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是怕养不活孩子吗?”
她上辈子不想要孩子,时陌不愿伤害她,所以做夫妻之事时一向极为小心谨慎,就怕她不慎有孕后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是以她此刻万般不解,到底是什么心态,才会有了孩子又不要?
“郡主有所不知……”吴娘子哭道,“庄稼人家,但凡有一口饭吃,也要将孩子养活。只是奴婢的弟妹不慎,怀孕两月时,误食了毒物,虽然事后解了毒,但大半月又是毒药又是解药地往腹中灌……孩子,孩子怕是也不能留了啊。纵然不舍,但与其将来生下误了孩子终生,不如忍一时之痛,不让他来人世间受这一遭罪……”
吴娘子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没注意长歌的脸渐渐雪白下去。
“你说什么……”长歌抖着声问,“你说……中了毒就不能留下腹中的孩子了?”
“是啊,但凡生养过的妇人都知道,肚子里揣着孩子时,莫说是毒物了,便是药都不能乱吃,就怕一不小心伤了孩子,误了他一辈子。”吴娘子忙道。
长歌的心一点点往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沉下去,她的指尖用力攥紧,掐得她手心都疼了。
她强稳住心神,怕这是吴娘子为了替自己开脱故意夸大,又转头看向管事嬷嬷:“你说。”
管事嬷嬷迟疑了下,道:“是这个道理不错,女子孕期当极为小心,不得去碰毒物,不得胡乱吃药,稍有不慎,孩子留不住事小,若是生下后有残缺,一大家子都跟着痛苦。”
长歌闭上眼,心头冰凉一片,身子摇摇欲坠。
“郡主……”管事嬷嬷见她脸上不见血色,狐疑地唤了她一声。
长歌闭着眼,淡道:“既是误会,都下去忙吧,我要歇下了。”
“是。”
“谢郡主!谢郡主!”
管事嬷嬷带着吴娘子退下后,长歌睁开眼睛,紧紧握住蓁蓁的手,睫毛轻颤,颤着声道:“快,快去找秦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