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冰疙瘩如何自燃(重生)(18)
她这是明知故问,芷嫣却觉得沈未央应当是一无所知的,毕竟...若是骄阳郡主一早知道了自己与楚瑾公子的关系,依她那高傲的性子,定不会愿意下嫁于楚瑾公子。
沈未央这一问,分明是给了芷嫣表现的机会,正合她的心意,于是,芷嫣的眼里便迅速盈了泪,低声道:“奴家卑贱之身,原是不该来打扰楚瑾公子与郡主的,可奴家想着,肴儿毕竟是楚瑾公子的亲骨肉,不该跟着奴家受苦才是。”
这凄凄哀哀一段话,所含的信息量却是不小。从前的沈未央听了直接暴走,可到了今日,她却只是表示赞同一般点了点头。
芷嫣方才介绍时说得隐晦,她自然并非什么楚瑾的贴身丫鬟,更确切地说,她是他的通房丫鬟才是。而芷嫣不久前拉着的那叫做肴儿的孩子,正是她为楚瑾诞下的子嗣。
前世将将新婚的沈未央,如胶似漆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芷嫣就带着肴儿上了门儿,她被芷嫣一段儿凄凄哀哀却处处带刺儿的话给激了过后,气得差点儿直接晕厥了过去。
那时的她由爱生恨,便觉得芷嫣十分面目可憎,不可饶恕。
可现在,她将一切放下过后,再去看芷嫣,便觉得只是一些妇人们玩弄的雕虫小计,甚至都不能在她的心头掀起丁点儿涟漪。
此时,她非但不准备将这明显是来碍眼的芷嫣赶走,反而话中带笑,准备将她给留在府中:“嗯...肴儿是楚瑾的亲生骨肉,自然得留在府中教养。你是肴儿的亲生母亲,肴儿定也离不开你,你也一同留在府中罢。”
听见这句,芷嫣抬头,惊讶地望着沈未央。
她不敢置信,高高在上的骄阳郡主竟会是这般的好说话。她仗着有了孩子,原是想来挑衅一番的,她本以为骄阳郡主该被他们给气得七窍生烟才是。
可现在的状况...骄阳郡主却非但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语气甚是友好地想要将他们母子俩给留在府中。
芷嫣突然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沈未央却并不在意芷嫣的想法,说完这句,便转身跟身后的丫鬟交待腾出个小院儿给芷嫣母子两个住,落落大方的样子,叫人直觉得诡异。
跟着沈未央的一群小丫鬟心头刚生了点儿为自家郡主不平的想法,就被郡主诡异的态度给惊得怔愣住。
她们郡主...该不会是气过了头,都有些魔怔了吧?
沈未央却是当真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她交待完这些后,便径自回了房,留下一群人愣在原地。
回房后,沈未央也不耽搁,一切如常,又执了本书来看。
母亲今日考问她的时候她还有些东西答不上来,得赶紧温习一遍才是。
沈未央兀自沉浸在书中,楚瑾的身影却悄然出现在了屋外。
他站在窗边,静静看着屋内专注研读的她,喉头发痒,心中的无力感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他很想进去,很想试着挽留,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子。
只因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是他负她,他从始至终都配不上她。
有了肴儿后,他放弃过,也试着对她冷淡过,可她像团烈火,不顾一切地朝着他烧过来,他便再没了拒绝的机会。
于是他想着,只要把那个秘密尘封,让未央永远也见不到肴儿,或许就可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仍能护她岁月静好。
然而...他始料不及,这个他费尽心思掩藏的秘密暴露得竟是如此快,以至于他心乱如麻,像是一切都就此坍塌。
他以为她会恨她,怨他……
可沈未央偶然从书中抬头,看见他却从容地笑开,云淡风轻道:“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楚二狗(喜当爹):我不是!我没有!未央你信我!
第19章 第十八章
夜色渐深,映了一室月华,楚瑾平躺在地铺上,心头却仍旧忐忑难安。
他几次起身,悄悄地探过身子看正闭眼安睡的沈未央,话到了嘴边,却终是咽了下去。
楚瑾的动作很轻,于这沉静的夜色中几乎听不见声音,然微合着眼的沈未央却仍旧是察觉到了。
她本就没有睡熟,此时见他挣扎难安,便轻叹了声开口:“楚瑾,你不用介怀,我在成亲前就曾说过,我们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你若有了喜欢的女子,大可以纳入府中,我不会干涉。”
听此,楚瑾起身的动作一滞,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想法竟是这般。
他原以为,这些天两人相处融洽,看得出她对他并非是完全的无情,对于此,她多少应当是有些介怀的。
可她平静从容的神色不似作假,让楚瑾的心越发掉了下去,如坠深渊。
憋了许久,楚瑾还是无从解释,最后终是颓然出声:“未央...对不起。”
要是他早就将一切事实告诉她,也就不会让她委屈了。可那时的他却不愿意,若是重来一次,他仍旧不愿意。
沈未央轻轻摇头,她此时并不需要楚瑾的道歉。
楚瑾或许欠前世的她许多声‘对不起’,却不再亏欠今时的她。
她再次安慰他:“那姑娘似乎是叫芷嫣,你若喜欢她,可以给她个名分,她毕竟是肴儿的生母...”
沈未央的话还未说完,却被楚瑾急急打断,他像是生怕她不信似的着急道:“我不喜欢她...”
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那个叫芷嫣的姑娘,哪怕她生得与未央有三分相像。
三年前,正是他情窦初开的时候,那时沈未央天天翻了太尉府的围墙来看他练剑。
不见丝毫女儿家的矜持,就那样大剌剌地盯着他看,她似乎格外喜欢看他,尽管他每天都舞着同一套剑招,她也怎么都看不厌。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于是,沈未央不再满足于只坐在墙头看他练剑,她拉着他翻墙,拉着他游街,拉着他看繁华的上京城,也拉着他游览山河壮丽。
最初的一段日子,他与她,也当是青梅竹马,少年少女悄悄地互生情意。
那时的楚瑾,不曾对她冷淡过,尽管他天生一张冰块脸,也时常会不自觉上扬了嘴角柔和了眼神看她。
只可惜命运弄人,楚瑾兀自沉浸在少女嘴角的笑里,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之间刚连起的纤细红线会被一坛桃花酿染上了斑驳。
那是沈未央从长公主府的桃树下偷来的一坛酒,她提着酒兴冲冲地来找他,两人捧着酒坛子在太尉府的屋檐上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暮野四合,天上的星子闪得醉人,两人手枕着头,晕晕乎乎地在屋顶上躺了许久许久...
至于后来怎么了,楚瑾却全没了印象,他只记得自己一夜醒来,已是躺在了他的屋里,床上却多了一个人,是他从前的贴身丫鬟芷嫣。
像是一场噩梦。
然而,自那时起,他和未央的一切便被这场噩梦终结。
他再也没有勇气站在她身边,更是没有资格与她纠缠,于是,他疏远她,冷待她,只因他深深地知道...他配不上她。
可即便是这样,扪心自问一番,他仍旧是喜欢她的啊!
年少时种在心里的梦,他从没有哪一天忘却过,前世是如此,今时也是如此。
可在感情上犹为笨拙的楚瑾,却只能朝着沈未央反复强调:“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那个叫芷嫣的姑娘,我从来没有喜欢过...”
直到最后,他也没把那句‘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给说出口。
沈未央见楚瑾只是反复强调这个,却不怎么听得进去。
在她想来,她今世已不想与楚瑾结为真正的夫妻,自然是希望他能早日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携手一生,也好过像现在这般纠缠着她。
她如今对楚瑾的看法已改观许多,若是不计较前世,这些天来楚瑾教她研读兵书,已是让她产生了一种亦师亦友的情感。
若是他当真有了喜欢的女子,她自然是会衷心地祝福他。
那女子可以是芷嫣,也可以是其他人。
沈未央见楚瑾似乎是仍旧难安,只好道:“楚瑾,我是当真不介意。”见他仍旧执着地看着她,她不由得轻叹一声:“罢了,夜色已深,还是早些歇息吧。”
见她转身侧睡,楚瑾却依然无法放下,他还有好多话想同她说,可这些话支离破碎,却怎么也不能连贯成一句。
沈未央此时倘若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介意,楚瑾的心头都会好受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