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他登时黑了脸。
许岁安道:“贵人多忘事啊。”
既然这人不敢对自己动手,那她暂时安全,一旦安全了,就该想点法子套点话,还得解决一下这饥饿的肚子。
“我说这位王爷,好歹我们无冤无仇,你就算要我去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告诉我个缘由吧。”她叹了口气,神色疲倦。
裴眠确实不会对她做什么,岑潇的话他没忘,但他就是想不通岑潇为何说了一句不必要。只是一个小喽啰,杀了也无关紧要,可他凭什么不动手?
凭她那张漂亮脸蛋?
他心里无端生着那股气,偏生岑潇这一根筋也不知道他所想。
裴眠将杯子拿起来,又重重一搁,眼底晦涩难明。
既然不能杀,那就带回大齐好好折磨。
许岁安觉得面前这人杀气越来越重,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要让自己千刀万剐。她心思一转,两人确实是毫无瓜葛,为何对她恨意这么深?
“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裴眠拿出个小物件把玩,气势一收,硬生生带了几分慵懒。
“我给你细数数。”他冷冷一笑。
“明悦公主的死,我知道是谁做的,你也知道,并且你还救了那个人。”
岑潇原本计划的是再留明悦一段时间,介时带勒朗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只是没想到惠荣公主出手如此之快,一招就想要明悦的命,那既然这颗棋子已无用,之前那些东西便还是要做干净些,所以才有了裴眠那日带着宿禾进宫,梁焱出言让其诊断。
惠荣的毒根本不足以致命,真正让明悦公主死的人,是宿禾。
许岁安笑了笑,毫不掩饰道:“是我,所以呢?”
“她死了倒正好,本王回去好交差。”
“但你救了惠荣,这就不太对了。”裴眠笑意一收。
惠荣一旦嫁到月突,大齐可讨不了好,虽然他并无意举兵,但陛下那头终归是要他来出面。
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搞出一件事,他能舒坦?
许岁安听他意思,他也知道阿宗鲁求娶的是惠荣。
这人,不简单啊。
她渐渐回过味来,睁着那双无辜大眼睛,张口就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么能这样说?”
“那勒朗呢?”裴眠脸色一沉:“三番五次打探消息,还妄想搅局,你揣着什么心思?”
勒朗。
许岁安也不再跟他兜圈子了,裴眠摆明了就是来搅动朝堂的。她眼里俱是威胁探究:“你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来迟!
第37章 画只猪头
能有什么意思。
裴眠只是按照岑潇的吩咐在行事。一开始确实没想过勒朗死的,只是明悦公主死得突然,勒朗进宫自然再无用处,索性便直接杀了,再将祸水引到梁焱身上去。
“勒朗是你杀的?”许岁安脸色巨变,她声音尖锐起来,甚至带了几分恶狠狠的味道。
裴眠见她恨不得扑上来,懒懒一笑:“关我什么事?是贤王梁焱,证据确凿。”
“不可能!”许岁安猛然出声打断他,她不过才离京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定案。
“嚷什么?”裴眠笑意顿住,直接将茶杯朝许岁安扔去,不偏不倚地从她脸颊旁擦过。
“砰!”满地碎片,水迹流淌。
裴眠霍然起身,他看也不看许岁安一眼,直接走到门前,头也不回道:“这么有力气,不必吃饭了。”
说罢便出了屋子,没了裴眠,许岁安自己被绑着,屋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
许岁安凝眉瞧着一滩水渍,眼里闪过担忧。
大齐的王爷。千里迢迢来大梁,与勒朗的案子有关,现下又要回大齐。
是事情办完了,还是暂时——
她心里沉甸甸的,又想到谢舟喻即将回京,不知道他面临的又是什么?
这头谢舟喻也是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屈夫人只说叫他回去复命,之前的援兵不久后会亲自带回来。他心里也是这个意思,一刻也不停地赶路。
只是人还没到京城呢,却被提前拦下了。
此刻一微微凸起的小坡上,正坐落着一个石亭,亭内只一石桌二凳,再无他物。
谢舟喻吁了一声,勒住缰绳。他翻身下马,又细细将马拴好,这才抬脚往石亭走。微风轻起,发带也随意飞舞着,他一身黑衣看起来有些破旧。
岑潇微笑着看他,也不起身行礼,眼神往对面一放,示意他坐。
“有何急事要见?”谢舟喻坐下,眼波微动,语气还很冷淡。
岑潇收回视线,不轻不重地屈指轻扣石桌,声音也是温温和和:“你这趟去得有多久。”
谢舟喻抿嘴,眉间阴郁:“说正事。”
“勒朗的案子已结,梁焱入狱。”
听见这话,谢舟喻猛然身子一僵,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失神。
岑潇未察觉到他的情绪,将京城的事细细道来:“我按着你的意思,已经提点过程殊了,不日即可入朝。”
既是聪明人,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好。谢舟喻知道岑潇之前在梁焱身边安插了一个人,他便是南疆的。
而且那日故意调走柳汝义,就是让他们认为柳汝义倒戈梁傲,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那套把柄本来是该派上用场的,一举能拿下柳府和梁焱。
但是,许岁安发现了端倪。
她虽只提了一句也许是调虎离山,但这已经够大理寺警醒了。
毕竟,尔虞我诈,见着的可不一定就真的。这才有了后来苍凌吉玛作证,直接给梁焱安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证据嘛,确实是不足的,所以靖文帝未下死手。但紧接着裴眠找上梁焱的门,表面是要说合作,实地里却将私造兵器这名头又给他安上了。
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进牢狱的。
想来,行刑也是不久后了。
岑潇正想着事,谢舟喻直视他,气势有些迫人道:“为什么要给护巴递消息?”
谢舟喻知道他的计划,但不知道这一项。他居然真的想要护巴攻打过来,真的想要大梁受灾。
“只是给梁帝一个警告而已。”岑潇无所谓地笑了笑,“安逸了这么多年,是该劳劳神了。”
勒朗死的当天他就把消息送了出去。他告诉护巴,是因为勒朗想求娶明悦公主,而靖文帝不愿,暗地里派人刺杀了勒朗,护巴怒极,举兵前来。
之前纥阳与塔甘族的部署也是他暗中施计的,本来想的是等春猎之行再让他们动作,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勒朗一死,护巴也能顺势出兵。
“万一攻至京城,你又如何解决?”谢舟喻怒气散发,整个人死死盯着岑潇,他摁着剑,寒意涌现。
“你不是去了吗?”岑潇笑意更甚。
谢舟喻一怔:“是你?”
岑潇摇摇头,“陛下的意思。”
其实这事不难懂。屈将军威望日盛,此一战若胜,则越发不可收拾。靖文帝仰仗着屈将军,却也忌惮着他。若让屈家姐弟去了,这京城可就真没什么能留住屈将军的。
况且如今大梁朝,能用的人少之又少。而谢家一直以来不涉党争,有谢舟喻这样一个前不久方去过战场的人,为何不用?
他只不过是让陈褚卫提了几句而已。
见谢舟喻半晌没说话,岑潇眺望远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柔和了些许:“春猎马上就来了,务必要让他出来。”
这个他,指的便是梁谌了。
谢舟喻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么着急见我,只是为了这事?”
岑潇偏头,目光深邃悠远:“谢舟喻。”
“我知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如果你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声音轻得有些极致,险些要被风吹散。谢舟喻挺直了背脊端坐,闻言他脸上终于有了笑,再不是方才的冷漠强硬。
“我也想助他一臂之力。”
……
萧淮抵达京城,直奔了穆府。
许岁安不在。
他一把抓过舒寒,冷冷质问他:“人呢?”
崔忱烟一见这阵势,吓得身子一抖,赶快上来打圆场:“大师兄别着急,师姐肯定很快就回来了,你且耐心玩两天。”
萧淮这才拧眉看向自己的师妹,他神色缓和些许。只是目光在她额头绕了一圈,落在了脖颈处,声音清冷道:“你脖子上挂的什么?”
舒寒被扯得七晕八素,一听这话可来了精神,连忙偏过脸去瞧。却见那崔忱烟额头青了一大块,脖子上也挂着一块牌子,上头画了一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