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眉看她苍白的脸色,低声问:“怎么还未睡?”
不是早就嚷着累了,回来了如此长的时间,气色却还是那么差。
沈瓷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衣,没什么心思与他争辩,只倒了杯水递过去:“喝水。”
没了往日的灵动生气,赵绥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接过水杯,敛眉掩下眸中的深意。
“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沈瓷问他,声音有些略微的沙哑,看得出她并没什么精神。
却不知她的这幅模样却让赵绥想起了书房卷轴里的那副画。
一个人就算是再怎么变,骨子里那股气质也是变不了的。
她容貌虽与沈四一般无二,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单是那双水眸,他就可以断定,眼前的人并非是沈四。
赵绥放下手中杯子:“无事。”
看着男人那副像是有一肚子话却愣是表现出我不说的样子,沈瓷是非常的嫌弃的。
得亏她现在没什么精神,要是搁平常,她就开怼了。
而现在,她只能没好气的扶额无奈。
“赵绥,你是很闲吗?”
赵绥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闲,只不过是把她放在了心上,皇宫的密信扰了他的心神,他这才过来看看。
她可能不知道,他在门外站了许久,却是迟迟未敢敲门,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担心的问了问。
沈瓷叹了口气:“那你知道男女有别吗?”
她对上他的眼睛,像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那模样看起来也是需要他给个合理的解释的。
赵绥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圣贤书他读了不少,男女大防他又怎会不知,可是这些圣贤书所教的,他何时又曾用在她身上。
他避之不答,转而问她:“你身子可有不适?”
沈瓷摇头:“并没有,我觉得我好的很啊。”
话才刚说完,她就觉得心口一阵刺痛,赶紧捂住了胸口。
赵绥见她模样痛苦,随即就站起了身来,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肩膀。
一时间平日里掩藏的云淡风轻倒是一下子破了功,担忧泄了堤涌了出来。
“如何?可是哪里不妥?”
沈瓷被他紧张的神色惊得一愣,随即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赵绥不解:“笑什么?”
沈瓷摇了摇头,别扭的避开了眼:“没事,就是有些开心。”
她都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般紧张关心她的模样了。
如今他的举动让她莫名觉得心底有些发酸,而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更是倾泻而出。
赵绥读不懂她的神色,可是却能捕捉到那一丝的感伤之气,随即扶她坐上了绣凳,就松了手。
慢慢心口不疼了,沈瓷才回过劲儿来,又是一身冷汗的,全身虚软。
这种身体上的无力感她再熟悉不过了,而这种熟悉却让她有了大胆的猜想。
或许先前她一直都搞错了。
她是阮瓷不错,可是还是魂穿到了原主沈瓷的身上。
原主沈瓷按照小说剧情已经死了,而刚好她的出现就是借尸还魂的重生。
原主沈瓷中了美人醉的,又被赵琰推下河中,顺流而下就刚好遇到了回京的赵绥。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她一瞬间明白为何之前赵绥一眼就可以认出她是阮瓷而并非沈瓷了。
原来赵绥并没有认错人,他口中的“阮阮”一直都是她,而他的王妃也一直都是她。
想通了一些,她也明白如今自己的身体就是原主沈瓷的,毒入骨髓她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而想到追随自己而去的赵绥,她才觉得他是真的很爱她呀。
沈瓷看向男人俊美的面容,有些无奈地笑着,眼尖却是无意识地滑落了泪花。
“赵绥,你可真傻啊!”
还没等赵绥明白她话中的深意,他就瞧见坐在他身前的少女突然起了身。
赵绥目光下意识的追随她而去,肩上一沉眼前暗了暗。
清浅的气息相靠,那张菱唇紧贴上他的。
一触即退,沈瓷笑了笑。
“赵绥,你可要记住了,我叫阮瓷,……也是你的‘阮阮’。”
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千万不要认错了人,要不我可就不要你了。
-
黎明破晓,本应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可是今日的皇城却突然乌云密布起来。
黑云紧压在皇城之上,仿佛是打算久留于此,迟迟不肯褪去。
只怕这皇城是少不了一场大雨了啊。
天边逐渐放了些光亮,而王府之中没人直到赵绥在屋檐下站了一宿。
赵绥自从沈瓷的院子里出来后,就一直站在正厅中央,负手而立,目光远视。
“王爷,您已经一夜未眠,不如先回去歇息着吧。”
武进有些不明白,自家王爷好像自昨晚接了皇宫的密信就一直有些不对劲,后面竟然还夜探人家姑娘的香闺,这言行举止未免也太过诡异了些。
赵绥摇了摇头:“不了,本王在等人。”
武进看了看门外,瞧着这个点儿,这个天气儿应该不会有人来吧。
“今日着实算不上个好天气,王爷不若回屋子里头等吧。”
赵绥笑了笑:“不用了,已经来了。”
武进抬头看去,只见府门口看门的小厮慌张跑来:“王爷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带着御林军把王府包围了!”
第四十章
正午时分。
大雨倾盆似的倒,京都的闹市上已经空无一人,可是靖南王府却是黑压压的一片。
“吱呀~”
漆红的大门开的很费劲,伴随的大雨倾倒的声音,靖南王府门口呈现出一派肃穆的景象。
赵琰坐在奢华的步撵之内,旁边是四五个高举木伞的侍从。
他们鬓发湿透,被大雨淋湿的透透,却是分毫也不敢动弹。
相比于其他人的狼狈,赵琰眼中满是志在必得,他看向门口:“皇叔,你终于出来了!”
他踏着步子走近,身后是三层围绕的御林精兵,明明是云淡风轻的步伐,却透着张扬肆意的气势。
赵绥嗤笑一声,轻叹:“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出此下策。”
他看向赵琰的眼睛,似乎是一眼就已经将他看得通透。
昨夜加急送来的密报,是赵琰对他的“警告”,他告知沈四身重剧毒,如若不信可以去查探真假。
他是不信赵琰的那副说辞的,即便是心有顾忌的去了阮瓷的屋内又如何。
他赵绥在乎的又怎么会是阮瓷真实的身份,早在他同意她以靖南王妃自居时,他就已经认定了,阮瓷只能是他赵绥的人。
“皇叔,想清楚了,若是交出沈瓷那个恶毒的女人,侄儿定是会网开一面的,若是不交……”
赵绥怒笑:“若是不交,你又能奈我何?”
“你……”,赵琰语噎,往日他是奈何不了,可是今时却不一样了。
“皇叔,权衡利弊一下,沈四名声在外,她的所作所为是众人皆知,你若是执意包庇她,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让你的名誉扫地。”
赵琰不认为赵绥会为了个女人放弃他的名声:“我想皇叔定然是不愿意让自己苦心建立的威名,因为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而一夜轰塌吧!”
赵绥抿唇一笑,嘲讽赵琰显露的无知:“我赵绥何时又曾在乎过这些?”
他抬眼看向赵琰身后的众人:“不就是想要兵权吗?给你便是了。”
赵琰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松口,震惊问到:“此话当真?你就真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手中的重权。”
赵绥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示意身后的武进:“递过去吧。”
一瞬间,黑压压的一群人都沉住了呼吸,即便是淅沥的雨声之下,都能察觉到那一刻众人心中的紧张。
直至手中握上虎符,那冰凉的触感都没有让赵琰感觉到一丝的真实之感。
他抿唇,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明明这虎符他可以等着尘埃落定时再取,可他却选了威逼这条路。
而今日一事,何尝不是他叔侄二人情分一刀两断之时。
赵琰心底突然燃起莫名的气愤:“我明明说了,只要你愿意交出沈瓷,我便放了你,这兵权我也可以不要的。”
他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兵权,也许在昨日他对兵权还有痴念,可是在他提笔写信之时,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昨日见过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