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废后朕就心痛(17)
喉咙上下滚动,他轻轻移开眼,立住了脚步。
本以为皇上会直接假装没看到她,抬脚离开,但眼下看来,他好像在等她过去?
陈以祯心里一虚,犹豫了会,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矮身行礼,“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皇上垂目看她,片刻,冷淡“嗯”一声,“走吧。”
他双手背到后面,大踏步往前走,面容冷若冰霜,脚下更是大步流星,步伐矫健。
陈以祯得小碎步快跑才能赶上皇上,她在身后赶得十分郁闷,本就是为了慢悠悠赶路才特地早起了些,得了,还不如更晚些出发呢。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宁寿宫门口,陈以祯悄悄松了口气,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拍拍胸口,缓和急促的喘息。
她抬起头,却见皇上并不进去,而是站立宫殿门口,眯着眼望向前方,不知在出神什么。
陈以祯屏息,静等了会,见皇上迟迟没有动静,不由疑惑出声:“皇上?”
皇上猛然转头,静静凝视她。
那双眼睛黝黑深沉,内敛恍如吸纳了星空中万千星辰,错综交杂在一起,在他眼窝里形成了一个星系,相互吸引,勾连,旋转,璀璨的星光慢慢糅合成一个黑洞,直欲将人吸进那眼不见底的深渊。
陈以祯不觉咽了口唾沫,小小声呼唤,“皇上……”
皇上收回视线,声音平淡无波,“进去吧。”
说完,他率先大踏步走了进去。
陈以祯茫然,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十三章
跟随皇上身后进入宁寿宫,陈以祯以为只有皇太后并玮乐公主在,但进去后才发现除了皇太后和玮乐公主,还坐着两个陌生人。
见到他们进来,那两个陌生人忙起身行礼。
“臣妇(臣女)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恭请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陈以祯顿住脚步,沉吟不语。
这两人是谁?
她当皇后那三年,很少召见外命妇,那段时间,有身份的命妇对她也是恭敬疏离大过真心实意的尊敬。
皇上亲自上前搀起跪在前首的老夫人,“何老夫人,快请起。”
听见这个称呼,陈以祯恍然,这个年纪,这个称呼,再加上皇上对这位老夫人的态度,她不难猜到,这应当是何老相国的诏命夫人。
她看过去,这位何老夫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瞧着精气神挺不错。
简单打量了下何老夫人,陈以祯便将目光放到何老夫人身后的少女,也就是今日的重点人物何小姐身上。
如果她没猜错,何老夫人这是领着何小姐在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相看?
这位何小姐眉目温婉,一双秋瞳似水,横着秋波看过来时,潋滟令人心波荡漾,最最让人心动的却是那一点绛唇,不点成朱,盈盈一抿,唇间好似衔了枚樱桃似的,红润莹泽。
此时,她悄悄抬起眼角瞅了这位被祖父评价智勇有谋,颇有手腕的皇上一眼,触及对方俊美秀雅的面容,脸颊顿时一粉,羞答答地低了下去。
将一切都收于眼内的陈以祯暗暗好笑,这叫什么?现皇后与将来有可能为后的某贵女的初次邂逅。
搀扶起了何老夫人,陈以祯和皇上上前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请过安,皇上顺势在太皇太后下首坐下,陈以祯正要走过去,突听皇太后开口:“总算见到皇后了,如不是三请五请,恐怕你还不过来请安呢。”
来了!陈以祯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利索跪下,“上次都是孙媳的不是,清晨竟吹风发了点低烧,郑嬷嬷他们忙着伺候臣妾,竟一时忘了给老祖宗您说一声,无论如何,孙媳有错,还请老祖宗惩罚。”
太皇太后摆摆手,仁慈道:“无碍,谁没临时遭遇过什么事,你身子好全乎了吧?”
陈以祯感激态度,“谢老祖宗惦记,孙媳已没了大碍。”
“那便好……”
“母后,您可别被皇后给迷惑了,哀家怎么听说皇后那天还出来遛弯来着。”
陈以祯垂首,露出一副孱弱样子,面不改色瞎扯,“那日,孙媳醒来后,本想硬撑着身子去给您请安,谁想,谁想走在半路差点没晕过去,唉,到底是孙媳这副身子不争气。”
“你没事就好,啊,身子最重要,请安的事不必太过在意,既然身子不好那就不要跪着了,快起来吧。”
“谢老祖宗。”陈以祯慢腾腾起身。
皇太后还有些不满意,欲要发挥,皇上抬眸,突然插/口,“怎么还不给皇后娘娘请坐?”
皇太后哽住,站立一旁的何老夫人眼睛悄无声息眯起。
一个小宫女忙不矢搬了个小杌子过来,陈以祯顺势坐下,终于吁了口气。
皇太后拧眉,愈发不满意,正要再次借题发挥,太皇太后突然瞥过去,平淡地看了她一眼,皇太后顿时唬声,不敢轻易插声了。
转过头,太皇太后眉眼温和地看向何老夫人和何小姐,道:“何老夫人,咱们继续。”
自宁寿宫出来,何老夫人领着自家孙女跟着领路宫女缓慢朝宫门走去。
一路上,她沉默不语,神色沉思。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瞧见自家孙女染了胭脂般的脸庞,她不禁叹气,“你父亲的心思也不知对不对?”
何小姐回过神,刚刚没听清祖母说的话,便问道:“祖母,您说什么?”
何老夫人盯着自家孙女格外娇艳的脸蛋,缓缓道:“容姐儿,虽说你祖父和你父亲都有意,但这件事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皇上的心思。”
何有容顿时扭捏起来,手指交叉,羞涩回答:“自是这个理。”
瞧孙女没明白她的意思,何老夫人再次叹气,问:“你觉得,皇上对咱们是个什么态度?”
“孙女瞧着,皇上对您挺尊敬的。”何有容回忆起皇上俊朗的面容,举手投足的尊贵,面颊再次染红,“太皇太后对孙女也挺和善的。”
何老夫人摇摇头,“今日.你瞧见了,皇上对皇后不像是十分厌恶抵触的样子。”
何有容十分不以为意,“祖母是指皇上打断皇太后,命人给皇后娘娘赐座的事吗?那不过是看咱们在场,不好让皇后娘娘太过没脸罢了,毕竟皇后娘娘现下还是皇后,与皇上荣辱相连。”
其实,依照她说,她们在场,太后娘娘都敢对皇后如此挑刺羞辱,可见平日里是如何懈怠怠慢她,也足可见皇上对皇后的态度。
因此,她对祖母的担心十分不以为意。
何老夫人眯着眼,望向前方,神思悠远怅惘,无声叹气:“希望是这样吧。”
何老夫人领着何小姐走后不久,皇太后和陈以祯也差不多前后告辞了。
陈以祯走时太皇太后还赠与她一批珍贵的冰蚕丝布料,陈以祯很是感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真是个好人啊!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太皇太后笑看向坐在旁边的皇上,“皇帝,你觉得这位何小姐如何?”
皇上眉梢一挑,老实回答:“孙儿并未注意,连那位何小姐的样貌都不曾看清。”
“何老相国为国家操劳一辈子,你父皇对其评价十分高,曾称其‘肱骨之臣’,还有何尚书,对你亦是忠心耿耿,虽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在朝为官,人之本性,无可厚非。”
皇上偏头望着她,似是不大懂。
太皇太后笑了笑,“哀家的意思你心里明白,皇帝,你若已经有了决定,何家是最好的人选。”
这也是何老夫人给太皇太后递拜见贴,太皇太后没有拒绝的原因。
她说完,以为皇上会给她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
谁想,皇上靠到后椅背上,阖上双眼,眉宇微拢,面色笼罩一层沉思愁绪,沉默了很久,开口道:“此事,孙儿还需斟酌一下。”
太皇太后愕然,她荣登峰顶这么多年,鲜少有让她感到惊诧的事情,但皇帝此时的状态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你这是……不打算废……”
“皇祖母!”皇上突然出口,打断她的话,他长吸一口气,快速想了个转移话题的问题,“在您心里,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皇后啊,”太皇太后眉目温和却不带丁点犹豫道,“皇后是个纯善的好孩子。”
皇上怔住。
“皇帝啊,哀家这辈子都在深宫中琢磨人心,摸索人性,相对比你在前朝的运筹帷幄,哀家对后宫中各个女人的心性把握更为精准,哀家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皇后心地不坏,人也纯善孝顺,对国家大义更是懂得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