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及笄’两字,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竟然都忘了晗月都如此之大了。
晗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要让他带自己出宫,说她一天天憋在宫里快要被闷死了。
而皇上的注意力却全在了及笄上,她的话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晗月见皇上目光停滞在桌上的公文,有些愠怒,她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将他的注意拉回,她愤愤地说“父皇!你怎么回事啊。晗月说的,你刚才可听进去了?我想出宫阿,我想出宫嘛。”
皇上尴尬地笑了一下,他这个小女儿被他宠得有些任性了。
他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看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整日还想着出去玩。”
晗月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皇上继续说道“既然到了及笄,那父皇就为你挑个夫婿吧。”
晗月一听,惊讶得嘴巴微张,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日是虽然父皇母后都十分疼惜自己,她在宫中也有一众的婢女嬷嬷伺候着,可自从她的姐姐们相继出嫁后,她开始明白了,她虽贵为公主,其实就是一件被标上了高价的商品。
和亲、拉拢重臣,这些就是她们娇生惯养所付出的代价。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一天来得这样快,她知道父皇做的决定,她不能违抗。
所以她只是低声问了一句“是谁?”
皇上看着桌上的公文,坚定地说“平淮侯薛梦松。”
*
薛梦松的妻丧已过,以她的身份,迎娶续弦是迟早的事。可令大家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愿意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他。
如此一来,他和皇上是亲上加亲,日后在朝中权势更盛。
岚烟虽然知道侯爷再娶是理所当然,可她一想到叶清雨为了他吞下碎瓷片的痛苦模样还是气不打一出来。
因为叶清雨的关系,她在侯府的地位极高。除了薛梦松没人敢使唤她,就连高远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
薛梦松迎娶公主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侯府中,一时间,府上都在准备此事,好不热闹。
而岚烟却坐在凉亭里,独自叹气。
高远见了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好奇地走过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咱们侯府还有人敢欺负你?”
岚烟拍了他一下,高远坐到她的身边。
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叹道“哼,小姐的丧期才过,这么快就……”
高远听到这话,赶紧捂住了岚烟的嘴巴,他环顾了四周,低声道“别说了。”
自从叶清雨离开以后,这个话题就成了侯府的禁忌,侯府谁也不敢提。
岚烟眼睛一转,没好气地说“哼,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哼,哼,哼。”
说着岚烟就瞪了他一眼,高远打了个冷颤道“唉……我又没招你。”
他还想辩解什么的时候,岚烟摆摆手走开了。
岚烟在侯府转了一圈,她看到这些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就感觉心烦意乱的,她背手走出了侯府,想到市集上散散心。
可在市集上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逛累了,她就找了个茶馆坐下歇歇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转头,看到顾伯颜就站在她身后。
她朝他点头示意,顾伯颜在她面前坐下。他和同僚约了在此谈事,方才一出包间就瞧见岚烟一个人坐在大堂,还是一脸的丧气模样。
“岚烟,你这是怎么了?”
岚烟从小就跟在叶清雨身边,也算和顾伯颜一同长大的,他们虽有身份的差距,可两人也熟得很。
她正想开口同他抱怨几句,可想想还是有些不妥,只能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
看到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伯颜以为她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所以主动问道“无妨。说来听听,兴许我还能帮上你呢。”
岚烟叹了一口气,这才说“皇上又为侯爷赐婚了,这不,下月晗月公主就要嫁进侯府了。”
顾伯颜对于此事也早有耳闻,他点点头。
岚烟继续说道“哼,亏小姐还……为了他,小姐连死都不怕,他倒好,这边妻丧刚过,就又要娶新人了。”
岚烟提起叶清雨,顾伯颜的神色也跟着一同黯淡下来,他咽了口唾沫,长舒一口气,道“你不是说清雨给侯爷留了一封信吗?”
岚烟点点头。
顾伯颜又想起薛梦松手腕上那条戴了三年的白色布条,他低头想了一会,又抬头望着远处的侯府方向,他淡淡说“我猜清雨给他留的信中,一定有一句‘一切照旧’。”
岚烟皱着眉,不明白顾伯颜这句话的含义。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顾伯颜说他还有事要办,就先行离开了。
岚烟看着他慢慢地走出茶馆,消失在街角,他到了如今依旧是孑然一身,而刚才的话里话外,提到叶清雨,他的神色还是一如当年。
她的眼泪从眼角渗出,又落下,滴在茶杯里。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没能走出来的,远远不止自己的有一个人。
她低头对着那杯茶,呢喃道“小姐,我好想你阿。”
说着,她的眼泪唰唰地留下,一滴一滴全落在了茶杯里,她抿了抿嘴唇,眼泪的滋味比这浓茶还要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完还没完结,不要弃文,往后看
第60章 60
一个月后,京城内的主干街道上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一群宫人簇拥着大红花轿走向平淮侯府。
岚烟不爱凑热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出了侯府。
这次公主嫁入平淮侯府,意味着薛梦松的地位将再一次提高,所以京中大小官员和富商全都带着贺礼前来。
平日里偌大冷清的平淮侯府今日却变得拥挤起来,小厮婢女端着佳肴美酒来来往往。
岚烟从侯府出来,看到迎亲的仪仗连绵几里,她一直走一直走,似乎也走不到尽头。
在一个街角她终于穿过长长的迎亲队伍,迎亲队伍走过后,留下的是一地的炮仗皮,还有散落在地上没人捡起的铜板。
几个小乞丐正从小巷里跑出来,他们弯腰捡着方才看热闹的人们没注意的财富。
他们将地上的铜板小心捡起,然后在嘴边吹了吹,又用不怎么干净的袖子擦干净,这才放进衣兜里。
岚烟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抬头间才发现自己这是到了将军府。
四年前,叶清雨出嫁的时候,将军府也同今日的侯府一般,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红艳的喜字贴满了将军府。
而如今,将军府不仅门可罗雀,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也有些斑驳了,脚边生了一对杂草也无人清理。
准备上街买东西的红儿刚开门,就看见岚烟站在大门口,她热切地迎上去。
她挽住岚烟的手臂说“岚烟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将军府?”
岚烟一撇嘴,回她“呵,那热闹不凑也罢。”
谈话间,她们又想起叶清雨的好来,不由得双双落下泪来。
岚烟拉着红儿的手问了一句“夫人,她还好吗?”
此话一出恰好戳中了红儿的泪点,她的眼泪像开闸的阀门,一下子顺着脸庞直流而下,岚烟怎么劝也止不住。
她带着浓厚的哭腔,呜咽着说道“夫人如何能好,小姐、老爷都相继去了,少爷也被派回了西北边关。这将军府阿,怕是要荒了。”
岚烟叹了一口气,红儿又说“这不,夫人差我上街买些东西,准备也回西北去了。”
听到叶夫人要回西北的消息,岚烟心里一揪。
她淡淡道“我想回将军府看看了。”
“好啊,夫人若是听闻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说着,红儿将岚烟往府中领。
岚烟跟着她跨进将军府,她看到将军府的门也有些残破了,若是叶正庭还在,他每年都会命人修缮门上的红漆。
他曾说,门是一家的门面,要是这门老旧了,这家也差不多要散了。
果不其然,今日将军府的萧瑟之景倒是应了他的话。
她看着庭院里枯萎的花草,也是感慨不已。
以前叶夫人最喜爱这些花花草草,每一株都用心栽植,如今花草都这般景象,想必夫人的心也同这花草一样都枯竭了吧。
岚烟看着将军府的萧条,对红儿说“怎么不让人拾掇拾掇,夫人不上心,你们更应该上心才是,说不定,她看到这些花花草草,心情会好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