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将军解战袍(5)
乔小禾并不属于这里,谁也说不准被强行带过来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良反应,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进来会看到这样一幕……
本就冰肌玉骨的少女,双眸似星,如今换上大殷装束越发衬得娇俏明媚。
她雾鬓云髻,两束青丝极其自然地垂在淡绿色上衣上,露出的白色衣襟和袖口点缀着粉色绣花,下身则是一袭红色裙襦,上面用金线绣着蝶戏花丛,蝴蝶栩栩如生,花枝生机盎然。
乔小禾端是一副闺阁少女的天真烂漫模样,却偏偏没有半分少女的矜持姿态,一双腿毫无顾忌地盘坐在花梨美人榻上,双眸亮澄澄地看着摆放在腿上的书页内容,时不时旁若无人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花楹立在一旁伺候着,她不识字自然看不懂书上内容,也就理解不了乔小禾的笑点。午后炎热,花楹只站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刚悄悄打了个哈欠就看到霍景元走进来,瞌睡立马就醒了。
“候……”喉咙里刚发出一个音,便被霍景元眼神示意不要出声。
霍景元很有兴趣知道乔小禾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迷。
走近,乔小禾正好翻页,白纸黑字,哦不对,这一页是图,还是彩图!巴掌大小的页面上一面是惟妙惟肖的动作分解图,一面是绘声绘色的描述。
“卧槽!”乔小禾瞪大眼,咽了咽口水,这尺度……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姑娘。”花楹疑惑地问,“屋里没点香呀?”没点香哪来的香味。
真是个傻姑娘~
乔小禾咂嘴笑道:“我不是说香啦,我是说……”抬眼去看花楹的一瞬间,看到站在自己眼前黑沉着脸的霍景元,乔小禾整个大脑一下就懵了。
被帅哥当场抓到看春宫图,是怎样的体验?
——乔小禾想死。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眉一扬,乔小禾嚯地跳下榻,叉着腰决定先发制人,“还有没有礼貌了!”星眼圆睁,声音厉斥,如此的振振有词仿佛做错事的不是她一般。
霍景元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刻眼底却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怎么,我说错了?你妈没教过你进别人房间前要……”话没说完,乔小禾猛地想起霍景元父母早逝,眼睛立即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甜甜道,“我的意思是老祖宗教我们,进房前敲门是为君子也~”
霍景元并不言语,发沉的面色任是再不懂察言观色的人也看得出他现在心情很不爽。大热的天,乔小禾只觉房内冷得紧,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手上一个没拿稳,书就妥妥掉到了地板上,一页春色再次清晰无比的映入霍景元眸中。
霍景元瞳孔一缩:“荒唐!”
第4章
乔小禾觉得这两个字评价自己不合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哪里荒唐了?明明是他太保守,又硬又冷没情趣。
算了,好女不和男斗!
笑盈盈地目送霍景元拂袖而去的背影,乔小禾立即又埋进书堆里,好在这一次总算找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当今的皇帝顺承帝其实是个苦命娃,矜矜业业做了二十多年太子一朝就被先皇给废了,理由还十分操蛋——我不爱你妈了,所以太子之位要给新欢儿子。
嘿!色.欲熏心必不得好果子。果然,来了场惨烈无比的五王夺滴,还被凉国趁机作乱差点断送了大殷的百年基业。
又比如说,已故皇后徐果儿天姿国色兰心蕙质,一支白纻舞惊动天下。而霍景元的舅舅也就是镇国公徐林年愈三十依旧迥然一身,民间八卦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顽疾或者别的嗜好。
再比如说……霍景元跟着徐林走了相同的从军之路已官至骠骑将军,且似乎也打算一条黑跟到底继承徐林的婚姻观,一句“天下不安何以成家”既谢绝了顺承帝赏赐的豪华七星级府邸,一直居住在徐林的国公府,又让众多适龄少女的侯爷夫人美梦瞬间破灭。
啧啧……
这围绕着徐家的逸闻简直支撑起了西京的整个八卦事业呀。
可惜,任乔小禾把所有书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关于徐果儿巫蛊案的只言片语。照理说,从这些书里五花八门的内容就可以看出,大殷民风开化言论自由,其对先皇和当今圣上都敢调侃一二,对于已逝皇后又有什么必要忌讳如深?
*
书房。
霍景元一身玄青长袍负手立在金丝楠木书案前,神色清冷,长眉入鬓,漆黑如墨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将军,如您所料,属下安排人隐在院内各处,在将军将乔姑娘带回后果然有人偷偷摸摸把这东西藏到了墙角草丛中。”说话的清秀少年名叫成瑄,跟随霍景元多年,他从怀中掏出一鼓鼓当当的物件,上面裹着层层粗布,最上面一层还染着滴滴血迹。
成瑄将粗布层层拨开,独属于利刃的金属光芒瞬间晃了人眼:“老贼甚是狡诈!自己下的毒手,却使人将凶器藏于我翠竹轩又借他人之手来搜查!”
大殷律法严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搜到了凶器,将军百口莫辩犯夜弑官之罪坐实,必然得受重罚累及仕途,而若是没搜到,堂堂一品国公府竟然被一六品小官带人给闯了,传出去也是遭满朝堂耻笑。他们在外置身家性命于不顾为国征战沙场保大殷国泰民安,却被这些只会打嘴皮子仗的文官背后算计捅刀。
想到老贼的桩桩卑鄙手段,成瑄就气得牙根发痒,双拳一抱,他俯身请缨道:“将军,属下这去把那卖主求荣的狗奴才给宰了!”即使对那幕后主使无可奈何,也必要杀鸡以泄愤!
“不用。”
薄唇轻阖,霍景元淡淡地出声制止,他的神情始终保持着平静,回过身,长指从青玉笔架上拿下紫毫狼笔,悬腕挥动,已在铺开的澄心堂纸上写下四个字:潜龙勿用。
落笔如流云,一气呵成。
“将军,这是何意?”成瑄不解。
“棋子尚有余力,运棋之人必会再次出手。”运筹帷幄之中,霍景元语气不紧不慢,“龙潜于渊,忍时待机。”
一字一顿,不怒自威。
顿将成瑄心中怨气驱散,心直生佩服:“将军英明!只要老贼一出手,我们必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他个回马枪!”
他话音刚落,外间响起通报声:“侯爷,冯大人求见。”
*
登门的不只有钦天监监正冯慎,还有冯夫人。
冯夫人一身素服,不过四十出头,却是面色苍白,形如枯槁,然而呆钝的目光却隐隐含着某种道不明的期待,从翠竹轩內仪门进来她就一直在四处打望着,唯恐遗漏了任何的细微。终于,在见到游廊上娇俏的翠裳红裙时,仿佛深渊中透出的那一抹亮,泽泽光芒霎时从她的双目中绽放开来。
她,心尖上的女儿……真的回来了?
乔小禾原本只是在房内呆得无趣出来看看风景透透气。
翠竹轩占地并不算很大,不过房屋布局有致,屋前是翠竹萧萧绿意盎然,房屋环绕间用玲珑湖石砌边围成一潭精致清池,池中金鱼游曳,正是盛夏时节,池面波光粼粼荷叶滴翠,圣洁的白色荷花绽放其上,景色婉约又雅致。
清风徐来,惬意间,没成想正好遇上前来拜访的冯氏夫妇。
远远地,乔小禾便见一妇人立在原处呆呆望着自己,身量消瘦得似一阵风便能吹倒般。正疑惑时,就见那妇人已不顾身后人呼喊地踉跄跑过来,中间还险些被绊倒好几次,脚下却依旧不停。
“歌儿……”妇人拉住乔小禾的手,只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句,原本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瞬间流了下来。
乔小禾满腹的狐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心口处忽地跳得厉害,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要从体内挣脱一般,搅得她五脏六腑全都揪成一团。
“歌儿……我的歌儿,娘亲好想你……”
泪珠如雨打在乔小禾皙白如雪的手上,那股难受劲越裹越紧叫人几欲窒息。
“夫人,您认错人了……快放开我家姑娘……”眼瞅着乔小禾小脸白了又青,花楹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将人拉开。
“不,我没有认错,她就是我的歌儿……”冯夫人声泪俱下。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养育她十六年,即使音容已变,但是那双澄明的眼睛,那天真可爱的模样都是刻在魂里的东西,不是她的歌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