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权臣的心尖宠(18)
“让人备马车,我要出门。”
“是。”
——
宋吟晚坐的马车摘了侯府的标志,看不出门道,先是去了洪家的交引铺子,但洪迈并不在那坐镇。
而他出入的场所多是勾栏瓦舍,宋吟晚要去还得思量几许。眼看着日正午时,眠春想劝人回去用饭。
反倒给了宋吟晚灵感,“去丰乐楼。”
“小姐何不让人寻妥了再见,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时不待人。”
宋吟晚能想到丰乐楼,是听了洪迈此人骄奢淫逸的传闻。那丰乐楼是淮泱畔最出名的酒楼,登楼可俯瞰湖景,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最是华贵。
白日里的丰乐楼,不及它的夜色美,但也另有风情。
宋吟晚戴着帷帽随伙计上了三楼,选了视野最好的雅间。眠春摸了一锭银子予那伙计,“泡壶好茶,上你们楼里最好吃最有名气的菜。”
伙计捧着那一锭银子乐开了花,连连应是,不敢怠慢。
不多时,便端上来一盆堆满白雪的大冰盆,里头是用银酒樽盛了如酥般洁白的梅子酒。
梅花是寒冬腊月里,此时正值盛夏,却在酒中呈现怒放的姿态。不单单是色美,而是打从心底里延伸出一股沁爽凉意,鼻息间也满是梅花寒香。
“楼里酿的新酒,夫人请慢用。”
宋吟晚尝了一口,米酿的清酒,回味为甘,清冽消暑,让人欲罢不能。这是她从前都不能尝的滋味,一时贪了新鲜。
然一杯酒还没见底,便教外面吵嚷的声音败了兴头。
“爷要来,什么时候没有座儿。你只管说,那是爷包下的场,回头我付双倍银钱!”
“洪爷,今儿真不是小的故意拦您,而是里面的也是个有排面的,不好赶客啊!”伙计刚拿了人一锭银子,知道是个出手阔绰的,哪敢做得罪人的事。满汴京城大小都是官儿,谁知道冲撞了哪个家眷。
“我管的你!去,给我把地儿腾出来,要不然你也别干了!”
雅间内,宋吟晚重新戴回了帷帽,“外头的可是城北铺洪家铺子的洪爷?”
“嗬,是个小娘子,还听过爷名号。”外面的声儿已经近到了跟前,门帘那晃动,闯进来个膀粗腰圆的中年男子,搂着一名娇娘子。
“放肆!”眠春绷着惊吓神情怒叱了声。
得亏主子有预见的雇了七八个打手撑场子。
洪迈扫了眼,“哟,官家娘子,得罪了。”话虽如此,也不见半分恭敬之意。
“既是我占了洪爷的座,这地儿宽敞,便一道罢。”
“同我一介粗人用饭,夫人莫不是说笑呢。”洪迈痞气笑了笑,“何况我今儿刚得了幅名画,正要宴请慰劳挚友,夫人难不成都能让大家伙一道?”
“泼皮赖子,休得无礼!”眠春被他的无耻惊住,一张脸都涨红了。
那洪迈被骂登时也沉了脸。
“倒是件值得恭贺的事,不知可有幸让我也一睹大崇风采。”
话题扯回了画,洪迈的脸色稍有好转,“你倒也识得货?”
“大祟年间作画皆生绢,南画皆粗绢,徐熙绢或如布。并以镂沉檀为轴首,是为上上乘。”
“不错。”洪迈得了兴致,小心打开了画轴,“此幅正是吴生所作《云鸾图》,檀香辟湿气,开匣有香而无糊气,是绝世仅存的珍品!”
“此画乃朋友所赠?”宋吟晚忽而问。
“非也,是我斥重金托人所得。”
“所托非人。”
站在洪迈边上的小胡子男人顿时怒了,“你什么意思?!”
宋吟晚凉凉说道,“说你以假画欺蒙盗骗。”
洪迈拧眉,狐疑睨向了身边的男人,男人顿时摆手,怒指了宋吟晚,“凭你个妇道人家说长道短,胡乱言语,我辛苦远航追回,岂容你这样胡诌一通白费心血!”
宋吟晚站起了身,走到了画旁,仔细观瞻后娓娓道,“此画甚好辨别。一则染绢作湿香色,栖尘纹间最易辨。二则作画用绢,质地分两种,单丝与双丝,双丝绢的经线两根为一组,纬线单丝,交错时一根在上一根在下,密致紧凑,能够历久不坏,然制作工艺难,甚少有人能用起。
吴生作《云鸾图》尚未入院,正是穷困潦倒需卖画度日之际,怎可能用得起这等绢纸?分明是后来人仿的赝作,以画院纸张去作,应当是同期的画手,仿得极真,却变不得真。”
洪迈等听完回过来味,猛地就把那画摔了小胡子男人脸上,“好你个王八犊子,糊弄到你爷爷头上来了,我看你是活腻了!”
接下来,洪迈拎着小胡子男人离开了会儿,再回来,是给宋吟晚道谢来了。
“今儿这出实属巧合,但我寻访洪爷却非巧合,是有事相托。”宋吟晚此时道了意图。
“不知我这粗人有什么值当夫人这般费周折的?”洪迈也是人精,等宋吟晚说完,又端起了架子,目光略有审视。
宋吟晚隔着帷帽,任由他打量,“我晓得洪爷开交引铺,手里过的账本本清楚,倘若我想要其中一本,当不曾有过可行?”
“哪家?”
“明威将军府,王传甫。”
转到了生意上的事,洪迈不由多了几分谨慎,“你是那厮什么人?”
“受他连累之人。我也不白要你的,他出了多少,那些银钱便归你,甚至我还能出多一番,连同备份的账簿一并予我。”
洪迈闻言略惊,便知她不好糊弄,但确实颇有诱惑。
那王传甫放他那的私钱就二百多,却想着能滚雪球般生息不止,可放出去的钱正亏着,他还烦着呢,还得应付那缺钱鬼,遂故意说要增本翻利息,谁想惊动了那厮背后的人家。
他把宋吟晚错当乔家的人了。
却也没错。
宋吟晚不愿拖沓浪费时间,冷然道,“按汴梁律例,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若要仔细算,怕是得从五年前被逼死的庙口林家开始算罢?”
像洪迈这样的人,光予利是不够,一幅赝品得句谢,不用点厉害的,难从他手里得到点好处。
果然她话一落,洪迈便变了脸色,“你还知道什么?”
“若洪爷肯应我的条件,这压了棺材板的事再翻不出来。”
“要我不肯呢?”
“洪爷还是再考虑考虑,于您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何必意气推拒门外。”
洪迈阴郁一笑,拍了拍掌,顿时从楼下头涌上来数十号人,灰布麻衣,个个健硕。将楼道口都堵得严严实实。
洪迈在这些人中,神态倨傲阴险,“放着好好的正经娘子不做,偏要来管我的闲事!你难道不知整条城北街,全是我的地盘?”
宋吟晚身边的打手全在她身边压阵,但怎看都敌我悬殊。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装神弄鬼,找你爷爷晦气!”洪迈说着,恶狠狠地推开了护主的眠春,伸手正要擒住宋吟晚的帏帽往下拽。
第16章
“住手!”陡然的喝止声自楼道斜方传来,年轻男子从隔壁的雅间步出,面向黑压压的人头攒动面露愤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这般张狂妄行欺辱良妇!”
宋吟晚彼时正一手扶着帏帽,待看到来人时暗抽了嘴角,居然是他!
“哪来的小白脸,一边吃酒凉快去,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洪迈回头看是个锦衣绸衫的公子哥儿,压根没放在眼里,示意了两个手下过去‘解决’。
这忽如其来的大动静惊了整个丰乐楼,白日里本就人少,一会儿功夫,余下的小猫三两只也都纷纷避走。独独三楼上人潮涌动,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长眼的东西,连绥安侯府的人都敢动!”封元璟被人一左一右擒住了胳膊,白皙文弱的俊脸上满是羞恼,“放开我!”
宋吟晚这时启口,“洪爷说的没错,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劳公子插手。”
“你……”封元璟闻声猛地凝向了声音源头,气得连音都变了调,那是一种厌恶到极致的神情,“是你!”
宋吟晚没想戴着帏帽都能被他认出来,一时无言。
洪迈并不管两人有什么恩怨,见封元璟自个拂开了手下人的手要离开,心下称了意,对着宋吟晚冷哼了声,“算你识趣。今儿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