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南枝(9)
亭子上的粉衣丫鬟先是呆滞片刻,后又猛的一激灵。她不敢再荷花塘里的李君然,连忙跑进大雨中离开。
……
林默之执着伞从雨廊走出来,刚才云锦和江峮纠缠的画面一直停留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天下女人一般虚荣。”林默之冷哼,连云锦这样的高门小姐也惯会攀附权贵。
走过荷塘,林默之不免生起雨中亭子里作画的念头。他只是稍稍一想便抬步走进荷塘里的亭子,越走近便越依稀听到女子的呼救声。
林默之脚步稍顿一时倒是不愿意上前,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麻烦。但听见女子的呼叫声越来越弱,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前看一看。
林默之走近一看,一名白衣女子在水中挣扎呼救,头发散乱,相貌看不清,但依稀可见头上的簪子是金丝楠木制的。
这可是顶级的皇亲贵胄才能佩戴得起的物件,此女家世只怕不比云锦差。
林默之只是稍微想了想,便脱了一身拖拉的素衣,纵身跳下了亭台。
……
云锦醒来的时候,入目的便是袅袅的松烟在精致的香炉里缓缓升起,散落的乌青色帷幔缓缓地晃动,窗外是一棵百年的海棠树,茂密森绿的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好像都能听到。
“醒了。”江峮已换了一身青衣,头上一顶莲花白玉冠,他推门而进,语气淡默。
“鹤亭,我这是怎么了?”云锦只觉得浑身疲惫,脑袋疼得几乎要炸开,她伸出手捏了捏眉心,整个人蔫得像霜打的茄子。
她望了望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妥帖舒适的里衣,不由得脸一红。
“你别乱想,是府里的女婢帮你换的。”江峮见此不自然地说了句,一双似海的剑眸一直没落在云锦身上。
“鹤亭,你还在我的生气吗?”云锦软声软气的,她瘦削的手指撩开乌青的帘子,光洁的额头上有着细细的薄汗,一双星眸闪着细碎的光芒。
江峮藏在袖子里的修长的手微微攥紧,见到云锦这般令人心疼的样子倒是没有再刺她“没有。”
云锦听到此,满足地咧开可爱的笑容,她没再说话只是目光一直没从江峮身上移开。
上辈子她好像从未与江峮这般近过,除了年幼时两人常在一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江峮便越走越远。原来比自己低一个头的江家小弟现在成了一个清贵淡漠的男人。
“江小弟……”云锦不知不觉就叫出年少时自己对江峮的称呼。
“你说什么”江峮眼睛稍稍眯起,警告地看向云锦。
“江小弟!”这下云锦绝对是故意的。
从她重生回来见到的江峮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这下终于踩到了猫尾巴,当然得激一激。
江峮长臂一伸,一下子攥住云锦瘦弱的手臂,咬牙切齿 “云锦,你忘记刚才走廊下你说什么了吗?”
“我说什么了?”云锦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故装作不知道。
江峮握着云锦手臂的手颤了颤,他无力地放开,一言不发转身要离开。
云锦厌恶自己许久又怎么接纳自己,无法是寻自己开心罢了。江峮这样想着,心下更是苦涩。
云锦一见江峮开不起玩笑顿时急了,她起身拉住江峮的手,刚要开口却见江峮呆愣愣盯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云锦脸色爆红,他们俩居然肌肤相亲了!
云锦并未放手,握住江峮的手越来越紧,两人的手心都隐隐有了湿湿的汗。
江峮动了动被云锦握住的手,清贵的面容也有一丝可疑的酡红。
“云锦,你给我放开!”
“不放。”两人就这样一个在床上坐着,一个在床下站着,彼此对峙。
“你一个修禅的也会心乱?”云锦好整以暇,不动如山。
“……”江峮低头不言。
屋内的松香越来越浓烈,窗外雨水依旧噼里啪啦的打落在海棠树上。
“你这我这辈子唯一破的戒。”良久,江峮才哑声吐出一句。
云锦神情一动,握住江峮的手越来越紧,目光触及江峮腰间挂着的玉笛,泪水顿时模糊。
“你怎么哭了”江峮皱起眉,自己明明没欺负云锦,她怎么又哭了。
“我没哭……”哭得更凶,目光一直盯着那只通透的白玉笛子。
“你喜欢这笛子”江峮问云锦,另一只手想替云锦拭去眼泪。
云锦不答,只是一昧哭着,这只笛子是上辈子江峮临死前吹奏的那支,她重生回来丢失的那支。
“你喜欢,那就给你。”江峮默默取下笛子递到云锦面前。
这是江峮母亲留给江峮的唯一遗物。
“只是收下这笛子,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江峮的眼睛第一次直视云锦,漆黑的眼瞳亮的发光。
云锦松开了江峮的手,手心已经被汗浸湿,她低着头不敢看江峮的眼睛。
上辈子她便负了江峮,她云锦何德何能承受江峮这么多的无条件喜爱。
江峮见云锦松开了手,目光一暗,青色的袍子被穿堂风吹得微微飘动。
他不得不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伸出的手慢慢缩回去。
“鹤亭,那说好了,以后我便是你的人了。”
云锦抬起头,一双盛满星星的眼睛微微弯起,她伸出自己藕节般的手臂,张开手。
江峮握着笛子的手猛的一颤“你可莫骗我。”因为我会当真……
“不骗你。”云锦温软地笑了笑,从江峮手里接过笛子。
“公子!”竹修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旖旎时光。
江峮望向恭敬站在门外的小竹修道:“怎么了?”
竹修望了望云锦,迟疑了一下,一时拿不定主意。
“但说无妨。”江峮挥了挥手,看了一眼云锦。
“公子,云三小姐正在被李尚书府人四处寻找呢!说是三小姐指使手下丫鬟谋害李家大小姐。”竹修一口气吐了出来,稚气的脸上尽是焦急。
“你今日得罪了谁,如此勾陷你。”江峮回头望向一脸事不关己的云锦。
“勾陷,你就如此确定我是无辜的?”云锦实实在在被这二字取悦到。
“你这个懒鬼,自家后院都懒得清理,更别说别人家。”江峮捏了捏云锦的脸颊,故意取笑道。
“二位祖宗能不能莫打情骂俏了,小的可急死了。”竹修弯腰作了个礼,两遍用红绳系着的发髻垂下来,清秀稚气的脸很是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个辣鸡……
第8章 勾陷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李尚书府里各处没来得及搬走的花已是七零八落,各色的花瓣混合着雨水散落一地,人走茶凉,筵席散尽。
太阳遥遥地在天边悬着,强烈的光线刺在跪在青石板上的粉衣女婢身上。
“等会儿你家主子来了就是你的死期!你胆子可真大,竟敢谋害我家大小姐!”一旁的婆子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呵斥。
裳儿娇小的身体一颤,身体蜷曲得更厉害,也不敢吱声,生怕遭到又一轮的毒打。
可婆子偏偏不放过她,粗糙的手使劲拽起裳儿乌黑的秀发,迫使裳儿抬起脸来。
裳儿因为头顶剧烈的疼痛发出抽泣声,又被婆子一个巴掌给打得噤了声。
“真是个可怜见的,小小年纪怎么惯会做这般恶毒之事。”
婆子见裳儿满脸青涩,不过十六的样子,不由更加气愤道。
“奴婢不是有意害李大小姐的,全是我家三小姐指使的我!奴婢贱命一条,向老天爷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李小姐,求妈妈明鉴!”
裳儿笔直地跪在青石板上,把头重重地磕下去,磕得头破血流也未停下,泪水和血水混合一块流到潮湿的青石板上,在地上形成诡异的斑痕。
“说的好听,这不你主子来了,看她怎么向我家小姐交代!”婆子勾勾头,望向不远处不紧不慢走过来的云锦。
云锦初从竹修那听到这消息时是有些呆滞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更何况上辈子根本没有这事发生,怎么赶巧这辈子自己刚躲过了掉落荷花池的结局,转眼之间掉落荷花池的又成了李家小姐。
“那是你院子里的丫鬟你可认识”江峮指了指不远处跪在地上的裳儿。
本来云锦不想让江峮来的,毕竟这些腌臜事云锦也不想让几乎半隐于世的江峮接触。
但转念一想,自己对于这些后宅的勾心斗角更是不擅长,毕竟上辈子散漫惯了,临了还死在别人手里。重活一世,除了知道要小心警惕他人,其余的也没长进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