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莫欺少年穷(86)
天边泛起鱼肚白,今日的王城醒得极早。
大婚在主殿前举行。
阮绵绵一行人到的时候,叱戮连泽已站在殿前行礼处。
青年乌发以白玉冠束起。玄色上衣,深赭色螭龙纹交领,宽袖上绣有星辰异兽图案。下裳着暗色深红,饰有烽火云纹。腰间——
阮绵绵看一眼便别过脸。
是她做的腰带。那条“日月同辉”的腰带,在绣娘精致绣工的对比下,显得别扭极了。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覆面的红纱之上,那人一双杏眸盈盈秋水。似是有些许慌张无措,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僵硬得很。
额间是他昨夜手绘的北墉古文——字体繁复,是他名字中的“连”字。
五年前,襦裙双髻的少女缠着他再三追问,他也未曾将自己不堪的占有欲透露过分毫。
她一步步缓缓走来,走得很慢,凤首衔着的那颗东珠在额前轻晃。他想起在少年时,两人同在洛宁为质,她也常戴着他送的那对珍珠耳坠。一笑起来,两侧圆润的珠子就晃啊晃。
一晃,他心跳的节奏便乱了,纵是强迫自己别过头,却还是会忍不住回头。假装不经意地看一眼,再看一眼。
“殿下。”身边人提醒道。
他回过神,将手伸向他的“阿落托”——他的......妻子。
这一刻好像迟来了很久。但幸而,他终究还是等到了。
礼官高呵唱词。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
阮绵绵认真而缓慢地行礼,唯恐不慎被裙裾绊倒。
礼成。叱戮连泽突然贴近她耳边:“我们北墉成亲,是只向天地日月盟约的。”
阮绵绵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东方。浅橘色渐变的朝霞渲染脸了半边天,圆日似火轮,弯月未隐退,二者相映相伴。虽怪异,却异常和谐。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日月同辉。
她愣愣的,看看天空,又低头望了望他腰间的束带。
那时常语出嘲讽的青年,此刻却慎重地牵起她的右手,交给沈王后。
“留在寝宫中,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阮绵绵知道,要有什么事发生了。
她被沈王后焦急地拉走。行了几步远,便忍不住回头看他。耳坠打在脸侧。阮绵绵眼角微红。
其实他不说那些嘲讽的话时,她看着他的脸,心里便软得不像话。
身体被簇拥着往相离的方向走,视线却一直落在那人身上。脖子扭得很酸。阮绵绵脑子里像走马观花一样,闪过很多画面。
她蹲在学堂门口的墙角处等阿策,等急了就捡根树枝,在地上戳来戳去。他一出来,她便眼睛一亮,立马扔掉树枝飞奔到他跟前。
画面一转,阿策领着她买了好大一只烤鸭,她欢欢喜喜跟在后头。可吃完烤鸭第二日,他便上了京,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又想起崔师兄。
天上飘着小雨,他躺在血泊里,怎么唤也唤不醒。
那日他关紧闭,她想去送饭,攀上墙头,却不敢下去,只小心翼翼地举高食盒。崔师兄看见了,便好笑地把她抱下墙头。
往事一幕接一幕,在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快速闪现。阮绵绵鼻头蓦地发酸。
不停地离开、重复。她算什么?最后又能留住些什么?
算什么?算什么?!
这三个字就像魔咒,在阮绵绵的脑海中不停地盘绕。
“公主晕倒了!”
视线变黑的前一刻,她听到耳边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第83章 【前尘】
黑暗中沉浮轮转,阮绵绵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化作一滴水,“滴答”一声落入记忆的汪洋。
水面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缓缓地扩散开来。时间的指针倒退回七年前。
那是昌平三十六年的暮春。
流渚王后沈氏心悸发闷已有月余,常夜不能寐,却查不出任何病症。王女殷含章遂前往大昌寺为母祈福。
谁知归途突遇暴雨,轿攆翻落陡坡。随行侍卫军冒险攀下坡底。轿毁马亡,而含章郡主侧躺在血泊中,面朝下,没了气息。
一行人吓得面无血色,冒暴雨急急往王城赶。
两日两夜,太医们进进出出,纷纷摇头。可第三日清晨,本已断了气息的小郡主,却突然清醒了过来。只是——
前尘尽忘,性情大变。
含章宫内,杏花雨下了一场又一场。
阮绵绵垂眸坐在藤蔓制成的秋千架上,失神地荡起很小的弧度。又换了任务世界啊。她会代替死于韶华的小郡主再活上几年光阴,并完成自己既定的任务。说起任务......
“筒子,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怎么还没出现?!”
“唔,他还在千里之外呢。”系统君吞吞吐吐道。
“什么?!”阮绵绵差点一屁股从秋千架上跌下来。“筒子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也不想啊,”系统君心虚地小声说道,“合适的身体就这么一具,远点也是没办法的事。”
“任务对象在哪儿?”阮绵绵问。
系统君回答得很快:“北墉王都。这次的任务对象是北墉帝第九子——叱戮连泽。”
王女、皇子,两人又不在一个国家。怎么看,碰面的可能性都极小。
“喂,筒子。这小郡主是独苗苗,就是想走和亲联姻的路子......”阮绵绵叹了口气,“估计也没戏啊。”
“肯定会有办法的。”系统君笃定。
为了迎来一个合适的时机,阮绵绵从暮春等到了入秋。
八月初,她刚顶着小郡主的身体行完及笄礼。南楚便传来消息,令各邦遣质子上京。
流渚是南楚治下属国,北墉为战败邻邦。两处都需遣送质子前往南楚都城洛宁。北墉帝儿子多,十三个皇子里挑中了第九子。人已经在去洛宁的路上了。
阮绵绵听闻此消息,立马去找了名义上的父亲——流渚王。
此时流渚王殷申也正在为质子的事头疼。他不愿开罪南楚,可也实在舍不得女儿。因此当女儿主动提出,愿往洛宁为质时。他心中百般犹豫,却还是狠不下心答应。
流渚王拖了又拖,希望盼来南楚的特赦——毕竟女子为质实属罕事。而他膝下又只得这么一个女儿。
可等了又等,南楚方面却毫无音讯传来。质子们倒是陆陆续续抵达了洛宁。
还能怎么拖?……作为父亲,作为君主。流渚王的难处无处可说。
而阮绵绵这边,也是焦急万分。谁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接触到任务对象。
阮绵绵等不了了。她长跪于主殿前,叩首请命:“虽不为男儿身,却也望为父王分忧,解流渚之困境。”
流渚王拒而不见其女。阮绵绵长跪殿外不起。傍晚,朱红的殿门终于开了。流渚王步伐沉重,缓缓扶起女儿。
三日后,流渚王女含章郡主启程入京。
第84章 【初见】
从流渚至洛宁。长长的车马走了半月有余。八月末,流渚众人抵京。
“哎!小心点抬下来。”雀儿踮高脚尖,扬声道,“仔细着别把箱子里的首饰弄坏了。”
“咱们先进去歇歇吧。”阮绵绵好笑地朝雀儿招招手。雀儿这姑娘啊,唠叨又爱操心。
雀儿闻声小碎步跑到她跟前,自然而然地扶着阮绵绵的手臂,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
“郡主,洛宁好大啊!街上热闹极了,有好多好多新奇玩意儿!”
这是自然。南楚疆域辽阔,国力昌盛,是首屈一指的强国。其都城洛宁更是有“天下第一城”之称的百年古都。
阮绵绵笑笑不说话。进门前抬头一看。正中悬着的牌匾上是楷体的“流渚”二字。
是了,西四坊这一片被划给质子们居住。府邸都是新修缮好的,以各邦称谓命名,以示区别。
流渚府邸的对面,阮绵绵迎光回头一看。
——是“北墉”。
“郡主,咱们快进去吧。”
雀儿见自家主子盯着对面那牌匾看,嘀嘀咕咕道,“真倒霉,咱们怎么和那群北地的蛮子住对门。”
倒霉吗?
阮绵绵可不这么觉得。能和任务对象比邻而居,简直棒呆了好不好!
收拾齐整后,次日,阮绵绵便要循礼进宫面见南楚帝后。
阮绵绵一大早就被雀儿喊醒。穿戴好一整套郡主品级的头冠礼服。在流渚使臣的陪同下,阮绵绵缓步自崇华门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