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莫欺少年穷(36)
“无妨。”咳嗽已止,皇帝略一挥手。追问道:“禄存仓还能支撑多久?”
“除却供给京师外,所余米粮至多撑上两个月。”户部侍郎沉声回禀,后又补充道,“已从邻近州城调粮。但——”他顿了顿,“京师地处北面,周遭历来非产粮之地,仅够糊口果腹。此番能调来的粮食也不多。”
“圣上,为今之计。唯有向江南调粮了。”户部侍郎进言道。
这又是个老生常谈的事了。江南乃鱼米之乡,稻米一年三熟,粮仓之充足,天下皆知。可从江南调粮却非易事,否则皇帝也不会如此焦急了。
大梁疆域辽阔,当年高祖爷择都时,为震慑西北虎狼之族,舍江南富饶之地,而决意定都于风沙漫天的北面,转眼已过两百余年。长久以来,江南远离京师,且世家大族盘踞。京中虽派了无数能臣赴任江南,但也未能真正改变格局。
今上、先帝、乃至高祖爷,大梁历任君王都起过整治江南的决心。可北方骑兵蠢蠢欲动,西边诸国狼子野心。若贸然动了江南,怕很快就要陷入内忧外患的困境。在无万全把握之前,大梁的君王宁可保持原状,徐徐图之,也不愿成为国之罪人。于是,江南之事便耽搁至今。
而此中利害关系,身居江南的世家大族又岂会不知?初时还好,京中之令尚且遵循。可越到后头,便越发放肆。近些年来,多地灾荒频发,皇帝数次遣人前往江南调粮,却被屡屡推脱敷衍。运回的粮食远远不够,甚至还不如西面缺水两州调来的多。
皇帝岂能不气?可除了气也再没旁的办法。江南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即便怒气冲天,却也只能暂时忍着。
调粮之事迫在眉睫,可人选却难以定下。若是派去之人手段欠缺,调不来粮食,那灾民一事就难办了。皇帝沉吟片刻,眉间皱纹不由加深,道:“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皇帝问完这句话,殿上众臣皆静默不语。去江南借粮可是一件棘手事,宁可无功也不能有过。
皇帝有些失望,他身子再不如往常,想要再提拔一批可用之人呐,也是有心无力了。可眼下众臣皆明哲保身,毫无作为,他怎么放心把大梁的江山托付给这么一群只顾自身的人。
皇帝越想越急,忍不住又重重咳嗽了几声。面上神色也越发凝重,年轻时杀伐果断的君王,此刻竟体验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父皇!儿臣有一人举荐。”身着团龙紫袍的肃王出列,朗声道。
“皇儿举荐何人?”皇帝闻言望向自己的第三子,面上凝重稍缓。
“聚贤不避亲。儿臣欲举荐的,乃府中门客。”肃王回道,“此人姓苏,名策。丰州绥远城人士,年十八,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站在一旁的端王回头,与苏行逸对视一眼,暗含深意。
“十八啊.......”皇帝沉思片刻,略有些犹豫,“未免太过年轻了。江南......江南可不是个......”
后面的话皇帝没再说下去。可肃王明白,皇帝是担心江南关系复杂,苏策年纪尚轻,恐处理不好,反倒误了事。
“父皇十四登基,十六亲政。促革新,剿乱党,平蛮夷。可见才智不在年高。况古人亦常言:英雄出少年。当年厉小将军不也是未及弱冠,便立下赫赫战功么。”肃王语气恭敬,一一列举。
年老的君王忆起少年时光,虽坎坷艰难,却也快意。当年的他承下这万里河山,也曾决心将大梁带入一个空前盛世。可惜时间不等人,一转眼他便老了,万丈雄心不复。只能寄希望于儿孙们达此宏愿了。
“皇儿此言有理。可调粮一事非同儿戏......”皇帝还未下定决心。他环顾台阶之下,朝臣大多圆滑老道,不愿得罪江南世族。调粮之事一时还真挑不出合适人选。
“儿臣愿为其担保。望父皇放心!”肃王双膝跪下,以示决心。
在皇帝眼里,第三子肃王虽性子宽和,却历来办事稳重靠谱。既然他如此大力举荐,此人必有过人之才,可堪一用。
皇帝心中已有打算,便开口道:“如此,那便......”
“父皇!儿臣也有事要奏。”端王打断了皇帝要开口的话。
皇帝有些讶然,什么要紧事非得立马就说不可。不过既然话已被打断,皇帝也不打算多做计较,遂让长子先说。
“父皇,儿臣要问问三弟,不仅窝藏罪臣之子,竟然还敢向父王引荐。是何居心?”端王冷笑道,语气嘲讽。
皇帝一惊,忙追问:“这话怎讲?”
“父皇,皇兄......”肃王欲辩解,可端王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父皇可还记得定北侯之子王望舒?”端王朗声说道。
皇帝当然记得王望舒,此人幼时便极聪颖,也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后来自请外放,赴任安阳。皇帝也有心慢慢栽培。
可惜......皇帝心里叹道:可惜老二逼宫的事,令自己既悲又怒,理智全无,并因此做下不少糊涂事。
其实王望舒那时早已外放,与老二甚至无书信往来。皇帝冷静之后,也有些后悔,不过那时王家上下都已魂归地府。当然,当年因此事被无故牵连的人不在少数。
皇帝自诩圣明,此事却实在办得糊涂。因此在皇帝的有意遮掩下,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
“皇儿,可有此事?”乍闻王家还余一子,皇帝倒宽慰些,定北侯一脉也算留了个后。可要让皇帝向世人承认当年错事,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虽有心放过那孩子,甚至存了补偿的心理,却是不能直言的。于是皇帝只能佯装动怒,道:“老三,你怎么说。”
“回父皇,儿臣不敢隐瞒。确有此事。”肃王沉声回道。
“三弟,你好大的胆子!”端王怎可放过这一好机会,“父皇,二弟当年一事,三弟不是不知。却还是如此胆大包天,收留罪臣之子。其用意恐令人不得不深思。”端王压下心里的畅快得意,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端王有意将事情往大了说,皇帝本想敷衍过去,眼下却是行不通了。
“皇上,肃王素日贤明,此事还需再查明。”说话的是刑部尚书。
“本朝历法严明,罪臣之子应当速速处置。”吏部侍郎进言道。
工部尚书向前一步,反驳道:“周侍郎此言不妥。即便是罪臣之子也需仔细验明,不然我大梁岂不平白折了位能人。”
“江尚书所言极是,万万不可匆忙下结论。”左丞相附和道。
“养虎为患,其祸端无穷。请圣上决断!”
“皇上英明,自有圣断!但此事非同小可,还请皇上查验明白,再行决策。”
众人分为两派,争执不停。皇帝不堪其扰,下了命令:将王玄策押入大牢,待一切查验明白后再行决断。肃王窝藏罪臣之子,罚幽闭一月,刑部统辖之权暂撤。
端王人逢喜事精神爽。父皇子嗣不多,有力一争皇位的,就他和老二老三。余下的皇子年岁小,构不成大碍。
老二是中宫嫡出,但命不好,为父皇不喜。本该是正统储君,谁成想年过而立却仍是闲王。老二心中苦闷阴郁,自己又在他身边埋了人挑拨。于是便干了蠢事,自己断送了性命。
老三......老三是个心眼多的。就好博取贤名。可偏偏父皇还就吃他这一套。端王冷笑一声。心道:三弟啊三弟,别怪大哥对你心狠。谁让你挡了道。
肃王府内——
“贤侄,先委屈你一阵子。牢里本王已打点妥当。”肃王面露歉意,言辞恳切道。
“王爷无需如此。能为双亲报仇,乃玄策之夙愿。岂惧牢狱!”
少年目光坚定,话语铿锵有力。若能扳倒端王——这个害死王家阖府百余口人的罪魁祸首,便是做一回棋子又何妨?!至于肃王爷这里,王玄策虽有所存疑,但事分轻重缓急,往后再论不迟。
“我怎么突然觉得心慌慌的。”阮绵绵自言自语。
小姑娘三号听到了她的话,接道:“夫人是不是想公子了。刚才公子托人回来传话,说是近些日子忙,就歇在王府里头,晚上不回来了。”
“这么忙啊......”阮绵绵喃喃自语道,又追问道,“说了多久不回来吗?”
“没说具体天数。”小姑娘三号回道,“传话的人说,约莫要十天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