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莫欺少年穷(110)
兴和三年,厚着脸皮留下的薛林不明白。
兴和九年,已经成为管事的薛林也不明白。
兴和九年冬,大雪纷飞的夜,一个姑娘悄悄攀上东面那堵墙。侍卫拔刀高喊:有刺客。
可他家大人,素来清冷淡漠的大人,凡事不好喜形于色的大人。却抬头缓缓笑了。
一刹那,千树万树梨花开。
薛林也笑了。
那搁在心里近六年的困惑,也终于有了答案。
第108章 【相见】
阮绵绵是被冻醒的。
她挣扎着爬起身,抬眼打量四周。前面是湖,后头是空旷的平地。空地上稀稀落落长着些矮小的树,被积雪压得可怜兮兮。
不光树冠上有雪。空地上、小湖边、乃至她脚下,皆是覆了一层厚厚的凝白。
不过,这是哪儿?
阮绵绵一时有点懵。筒子说,会到回到兴和九年,阿策二十八岁的时候。
可……却没提具体的降落地点。
阮绵绵叹了口气,她该问清楚各种必要信息的。
离开之前被兴奋冲晕了脑袋,啥也没想起来问。现在就麻烦一大堆。
阮绵绵拍了拍衣裳上的落雪。踉踉跄跄走向湖边。
透净的湖面上,映出一张碧玉年华的少女面庞。鹅蛋脸,柳眉杏眸,两颊微微有些婴儿肥。此刻被冻得泛粉。
阮绵绵手轻轻抚上脸侧。
这是……她做第一个任务时的长相。
身上的穿着也与离开时相似。
宽大的湖蓝色斗篷,掐边滚着一层细密蓬松的白狐狸毛。里头是莲青色夹棉小袄,并白绫细褶裙。
久违的样貌与打扮。阮绵绵不由微微恍惚。
不过这恍惚也只持续了片刻。天寒地冻的,此处又偏僻荒凉,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阮绵绵站起身,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可往哪儿走呢?
她再次环顾四周,竟莫名有些熟悉。突然间脑海一激灵。
——这……这好像是她之前挖坑自埋的地方!
当气喘吁吁的阮绵绵立在东城门外时。她心道果然。
谢天谢地,幸亏就在京城外不远,不然不晓得又得花多少时间往京城赶。
*
九年过去了,京城已经变了许多,街头却一如既往的热闹。
沿街挤满了摆摊的小贩,酒楼前的幌子簇新而鲜亮。行人熙熙攘攘,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阮绵绵怀念地望着,半是欣喜半是怅惘。
这是阿策生活的朝代啊。
隔着九年的光阴,头一次能再次离他如此之近。
可是当阮绵绵来到城西,站在他们曾经住过的那间小院外时。她却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她不敢去打探他的消息,不确定他是否还住在这儿。甚至……连敲开那扇院门的勇气都没有。
正想着,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进来,在小院前停下。
阮绵绵飞快地逃开,远远躲在一棵大槐树后头。她手扒着树皮,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
绀青色的车帘被缓缓掀开,一人弯腰下了马车。
那人身着紫色官服,腰束玉带,身姿极挺拔。从阮绵绵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他的半边侧脸。
挺直的鼻梁,清冷的神色。
虽隔得远,阮绵绵却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是他,是她的阿策。
阮绵绵死死捂住嘴巴,明明是开心的,眼里却雾涔涔。
她指甲扣着树皮,既想立刻便奔出去相认,又……生出几分阻住步伐的胆怯。
犹豫的工夫,院门开了。里头走出个夹袄缎裙的年轻女子,手里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样子才三四岁,长得珠圆玉润。穿着可爱的粉袄子,脸蛋也圆圆的。小手怯怯地扯了扯阿策的衣摆。
然后阮绵绵便看见那清清冷冷的人弯下腰,含笑捏了捏小姑娘粉嘟嘟的脸蛋。
阮绵绵差点忍不住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温暖的夕阳洒在小院前,她目送着一行人进了院子,心头酸涩。
阮绵绵失落地抱膝蹲下。
兴和九年,阿策已经二十八了。这样的年纪,娶妻生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阿策就说过,他的心愿之一便是夫妻和顺,儿女绕膝。
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她也应该为他高兴才对。
可是……
阮绵绵偷偷抹了把泪。
可是如今亲眼看到了,她心里却疼得像刀剜一般。
阮绵绵伸手戳了戳地上的积雪,眼泪啪嗒啪嗒地落。
她告诉自己,阿策已经有了很圆满的生活,她不能自私地去打扰他们。
其实……能再看阿策一眼,她就应该知足的。
暮色沉沉,阮绵绵抬头望天。她想,或许该回去了。
可她真的、真的舍不得。很舍不得。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阿策了。阮绵绵就止不住难过。
他甚至不会知道,她曾经千里迢迢地回来看过他。
可不管怎么难过,人总归要有理智。
他如今的生活平静而圆满,她不应该打扰的。而且,阮绵绵明白,她更不应该惊扰到另一个无辜女子的幸福。
但,如果一定要走,如果余生再不能相见。
她还是想最后再好好看他一眼,就只一次。
近一些,再近一些。
阮绵绵起身出了文安巷。她当掉一根珠钗,花大价钱买到了蒙汗药。
阮绵绵把小竹管和蒙汗药都揣到袖兜里,然后重新回到了文安巷。
小院东墙外依旧堆着个草垛。阮绵绵站在草垛旁静静地等。
她的计划很简单:等夜深了,她就偷偷爬进去,潜入阿策的房间。将蒙汗药吹进去。
这样的话,她既能再好好看一眼阿策,也不会打扰到他的生活。
月亮又大又圆,照得各处都亮堂堂的。
阮绵绵依稀忆起,她离开时那日,好像也是个满月。好像也是借助东面的草垛走的。
不知等了多久,月亮都爬得老高了,天上也开始飘起大雪。
阮绵绵觉得差不多可以行动了。
她先搓了搓冻僵了的双手,然后屏息凝神,耳朵贴着墙根细听。
院中安安静静,没什么动静。
阮绵绵深吸一口气,费劲地爬上了草垛。她伸出一只手扒住墙头,然后气喘吁吁地露出了脑袋。
刚想一鼓作气攀上墙头,便听到一声中气十足怒吼:“有刺客!”
阮绵绵惊得差点没当场掉下去,她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
手持利剑的蓝衣侍卫,面色清秀的小厮,以及……站在二人中间,长身玉立的他。
阮绵绵心脏咚咚跳,完全不受控制。她慌不择路地想走。脚下一打滑,竟跌了下去。
阮绵绵爬起身,拔腿就想跑。可脚踝处疼痛却让她不由倒“嘶”一口凉气。
慌乱中,她缩着身子,迅速藏进了草垛下被掏出的一个洞里。
很快,草垛外便脚步声纷沓。
“大人!已搜查过,未发现踪迹。”
“大人,这边也搜过了,没人。”
……
阮绵绵抱膝蜷缩在草垛中,屏息细听声响。
外头的声音渐渐没了。她小小地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人应该都去别处了吧。阮绵绵正想伸手扒开一条缝,看看外头的情况。
突然,黑暗中透出一丝光亮。
身前干黄柔软的秸秆被人小心拨开。
月光下,阮绵绵看见一张极熟悉的面庞。青年唇瓣含笑,凤眸清正而温和。较之少年时,更添了几分沉稳。
他定定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可阮绵绵却红了眼圈。这么好的阿策,是别人的了。
眼泪滴落在手背上,阮绵绵突然觉得很丢脸。她胡乱抹了把泪,强撑起一丝笑:“阿策,我、我恰好路过,便来看看你。见你过得好,我……”
“不好。”他打断她的话,缓缓道,“自你走后,无一日安好。”
阮绵绵心头一颤。若是九年前,她肯定早就心疼地扑上去安慰他了。
可是现在不同,现在……阿策是有家室的人了。
阮绵绵袖下的手掌悄悄攥紧。她垂眸小声道:“阿策,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真的。”
本就是阴差阳错的缘分,她也不忍心扰乱他如今的生活。
阮绵绵抬头认真道:“阿策以后一定、一定要幸福才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