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223)
她生活的环境太单纯,以至于完全无法解释清楚自己的复杂是什么,但她确实感受到了畏娘自己的善意,以及对她“温和”之后的担心。
“谢谢你。”
所以她诚恳地回答着。
“虽然我肯定不会,咳咳,像你说的那样沾花惹草,不过还是谢谢你。”
听到祝英台严肃地向她道谢,而不是面露鄙夷的嗤笑她伤风败俗,畏娘喉头一梗,鼻中也有些发酸,掩饰什么似的扭过了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偏过头来,脸上已经是正正经经的表情。
“祝公子,畏娘的命是你救的,畏娘虽然只是个下贱的身份,却对自己对付男人的本事有几分自信。畏娘现在没办法报答你什么,但你且再等几年看我,我定会让建康城里的女人都知道我畏娘的名字。”
她嘴里说着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表情却像是理应如此。
“您现在也不需要我报答什么,一个怀揣万贯的富贾何必要乞丐一样的人的报答?可也许你以后也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
祝英台已经有些懵逼了。
“如果几年后你在建康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只要我在,只要我能帮上忙,必定万死不辞。”
她慎重的说着,复又一笑。
“当然,如果您打听不到什么,那一定是我争宠不成,已遭不测,您也别想着一个死人能给您帮上什么忙啦。”
说罢,她直着身子做了个行礼的姿势,从怀里掏出马文才给的那块玉。
“这是别人给我的,因为还算值钱怕丢了,出事那天我没带在身上,我身上其他东西俱是恩客所赠,只有这个还算‘干净’,就留给小公子做个信物。”
她将那玉在唇部亲了亲,塞入已经懵了的祝英台怀里,眼中含泪。
“畏娘不知道日后是希望看到此物,还是不希望看到此物。”
她哽咽道:
“希望祝公子日后,还记得畏娘这个人。”
说罢,她掩面扭头欲走。
这一番动作说不出的妩媚风流之气,引得不少男人面露怜惜之色,恨不得自己是那祝英台,伸手去挽留她。
祝英台也确实伸手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裙子。
“等等!”
畏娘抬脚却发现裙子被抓,羞涩地回头,眼中还噙着泪光,“公子,我现在真伺候不了您……”
“不是。”
祝英台松了手中的裙子,她这才发现情急之下抓的东西不对。“我就是想问你,你叫什么?你一直畏娘来畏娘去……”
江无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嫣然一笑。
“江无畏。”
她笑中含泪。
“我叫江无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英台:(心慌)怎么办怎么办我连男人都没有拒绝过现在先要拒绝女人吗?万一她要以身相许我怎么拒绝救命啊会不会伤了她的心以为我嫌弃她什么的……
畏娘:我真的想以身相许,但你年纪小技术差,身家也没到我希望的地步,而且我还喜欢沾花惹草,跟了你你还要为了我争风吃醋其实是惹祸,所以巴拉巴拉巴拉……
祝英台:(懵逼)所以其实是我被嫌弃了?
第107章 居安思危
到了阳羡,马文才也成功的和之前派出去去照顾象龙的惊雷汇合,一切就像是有人将日晷给拨快了一番,虽然还是有条不紊,但一切都变快了。
快的就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似的。
就连最迟钝的傅歧都感受到了不对劲,但是随着越来越靠近南徐州,这种急切也感染了他,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到淮水去。
那些陈霸先、江无畏,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旅途中有缘遇见的过客,救了过客一会,与其有了些牵扯,但这些牵扯却不会让他们停下脚步,也许未来这些缘分能开花结果,但现在……
所有人都记得自己为什么北上。
从阳羡到延陵只能陆路,过了南徐州,便是淮水所在的范围,建康就在淮泗以南,从前面带来的消息,肆掠的淮水以及不时飘下的尸首让许多人放弃了走水路,即便陆路十分辛苦,但还是选择了走官道。
毕竟越靠近建康,陆路就越是四通八达,若是用车,人是辛苦点,半点也不比船慢,毕竟马文才他们没有带太多东西。
从进入延陵开始,所有人都带着一种提前做好的心理预期,毕竟淮河以南受到了那么大的灾害,也许从淮南到建康、晋陵地区,到处都会是拖家带口的难民,也许路上会非常的不安全,他们带了这么多护卫,原本也就是为了这个而准备的。
可他们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出现,航运虽然萧条,陆上也有往来不绝的商旅和行人,却几乎没见到一个像是逃难的人。
“也许这次洪灾,朝中派人赈济了?”
梁山伯骑在青驴上,看着面色严肃到几乎凌厉的马文才,小心地猜测着。“也许在当地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所以没有南下?”
这也是大部分人的猜测,淮水以南离扬州地区要比东扬州近得多,大凡哪里遭灾,应该先涌入最近、也最安全的地方,比如说建康。
建康是都城,淮南地区虽然受创极重,但只要建康开城收纳百姓,就算是大半淮河地区的灾民也能妥善安置,君不见梁国水淹寿阳的时候,寿阳城把周边所有的百姓都收容到高处新城里了吗?
寿阳不是都城,尚且能收容整个淮河以北的百姓,更何况建康。
“但愿如此。”
马文才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硬邦邦地回答。
同样面色沉重的还有作为领队的陈庆之,越靠近建康地区,他就越发沉默,队伍里的侍卫和骑手不停的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官道上不但有去建康方向的人,也有从建康方向出来南下的人,找到南下的人打探很容易。
可他们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像是坚守着什么秘密,对于淮南方向的事情似乎一问三不知,有些问过之后会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淮河以南和浮山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彻底从梁国的地图中被抠了出去,没有人能具体说出它现在什么样,消息灵通的多半是官员,可这些人看了看这支队伍的组成……
以白身的次等士族、区区太守之子做领队的游学队伍,似是根本不需要知道这样的事情的,所以没有人愿意,或者说,没人有义务替他们解答任何问题。
梁山伯缺乏的只是对时事的了解,他和大部分当世的庶人一样,除了巷头的流言蜚语,几乎得不到任何获知国家大事的渠道,想诸葛亮那样身居茅庐之中却知天下大事的——
开玩笑,诸葛亮的老婆黄月英是白娶的吗?他的岳丈是沔阳名士黄承彦,岳母是蔡瑁的妹妹,小姨子是刘表的续弦,他要出门去打探天下大事?
梁山伯没有任何渠道知道天下大事,但他会察言观色,从马文才越来越冷冽的表情中,从陈庆之每日清晨眼下青黑越发加剧的情况中,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大事一定在不远处发生了,以至于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打探不到消息,比打探到坏消息还可怕。
三吴地区被称之为“东南诸郡”,顾名思义,会稽郡处在建康的东南边,但浮山堰却是在建康的北方的,而且比起跨着整个东扬州的三吴,建康和淮南之间几乎近的可谓是唇亡齿寒。
就连后世也经常笑称南京是大安徽的省会,概因南京地区离安徽更近,历史上联系的也更紧密。
但他们的队伍却不准备从建康过,因为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建康是什么情况,万一因为灾民太多而戒严,或者禁止前往浮山堰地区,那他们必会更有一番波折,一旦陈庆之的身份暴露,他势必要回宫中去,而不是继续南下查案。
更何况现在整个建康地图已经北上和南下的道路,就像一道闸门,将所有人都关在了建康以北,谁也打探不到任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