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乘风起(9)
接着是钱御史的夫人马氏。
马氏比钱御史还大几岁,鬓角已经有了白斑,因患有肺疾,常年吃药,此时面色发白,走路带喘。马氏称自己晚饭后一直在佛堂念经,她的两个贴身大丫头在隔壁做绣活,其间送过茶药,可给她作证。
在被问及是否说过要卖掉小妾时,马氏坦然承认,接着冷笑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小娘经常挑拨二郎与我夫妇的关系,其心可诛!”
马氏离开后,府尹传唤了她的丫鬟,来的却只有一个兰香,另一个叫荷香的没来。
沈嘉嘉挑了挑眉。
兰香所述与马氏基本一致。
沈嘉嘉问道:“荷香今日为何没来?”
“今日一早就没见过了,奴婢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事发当晚你与荷香一直在一起?”
兰香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对。”
府君一看她神态就觉得不寻常,重重一拍桌子道:“你若不说实话,罪同包庇!”
兰香噗通跪下了,急忙道:“府君明鉴,小人,小人只是……只是受荷香所托才如此说。她那天说出去有事,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能让夫人知道。夫人对待佛祖虔诚,念经时不喜旁人打扰,因此并未发觉。”
“荷香有没有说过去哪里?做什么?”
“小人真的不知啊!府君,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您若是不信,等荷香回来与她对证。倘若小人有半句谎言,府君可随意处置。”
接着来听问的是钱二郎。钱二郎长得一副机灵样,事发当晚在杏花楼吃酒,有一众酒肉朋友作证,至亥时四刻才回来,有门房作证,没什么疑点。
最后来的是钱大郎。钱大郎比钱二郎要木讷一些,他自称前天因受了寒凉,感觉不舒服,所以早早地歇下了,有小厮作证。
沈嘉嘉问道:“小厮是与你一起睡的吗?”
钱大郎一脸尴尬。
谢乘风啄了一下她的耳朵,小声说道:“你个呆子。”
钱大郎:“不是,小厮睡在外间。”
“哦。那其间你醒过吗?他醒过吗?你们见过吗?”
“没、没有。”
沈嘉嘉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所以,你们两个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钱大郎急了,忙对府尹说道:“府君明鉴,我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父亲?!”
沈嘉嘉:“据我所知,钱御史对你要求很严格,经常训斥你,最严重的一次,打了你一顿板子,使得你半个多月下不了床,可确有其事?”
“有是有,可父亲打我也是为我好,我怎么敢有半句怨言?我……”
府尹举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安慰道:“你放心,本府一定不会冤枉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坏人。”
沈嘉嘉拿出那个荷包,问钱大郎:“这个荷包,你可曾见过?”
钱大郎别开脸,“没有。”
……
最后,府尹传唤了钱大郎的贴身小厮。
小厮也是很早就睡下了,一觉睡到天亮。沈嘉嘉问道:“你那天生病了?”
“没有啊。”
“那为何早早入睡?又睡的那么沉?”
“啊,说来奇怪,小人近来确实时常感到困倦,也请过大夫,大夫说我身体没病,之所以犯困,大概是因为换季,春困秋乏么。”
沈嘉嘉听到这里,眼里精光一闪。
府尹反应也很快,招手叫来几人:“去搜一下钱大郎的房间。”
几个捕快去了,不大会回来禀报道:“府君,小人们在钱大房间搜到这些蒙汗药。”说着将一个已经打开的纸包递到面前。
府尹一看笑了。
——
钱大郎被重新叫回来,府尹指了指桌上的蒙汗药,似笑非笑地问:“你给小厮下药,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做?”
钱大郎面色一变,跪下说道:“府君明鉴,我真的没有杀害爹爹!我,我怎么可能!”
“哦,那你倒是说说,前天夜里,你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可有人证?”
“我与荷香在一起,她可以为我作证!”
“哦?”
“是真的!我们,我们已经私定终身了,之所以给小厮下蒙汗药,是为了与荷香私会不被人发现。”
沈嘉嘉问:“所以,这个荷包是荷香给你的?”
钱大郎目光闪烁了一下,“不是。我没见过这个荷包。”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府君,府君!方才井中打捞出一具尸体,正是那失踪的丫头荷香!”
第11章 一封信件
死者荷香,十九岁,死亡原因是被人击中后脑昏迷,继而头朝下被推入井中窒息而亡,死亡时间在子时到丑时之间。
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都没说话,但每个人心头都冒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府尹唤来与与荷香同屋的兰香,问道:“死者昨夜可有异常?”
兰香从看到荷香的尸体开始就泪流不止,哭道:“昨夜荷香被夫人罚了,我生怕她想不开,夜里与她说了许久的话,至三更才睡下。”
“哦?你可知荷香为何被罚?”
兰香低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说道:“我与荷香一同进府,十来年情同姐妹,如今我豁出去不敢有任何隐瞒了,只希望府君能为荷香做主。”
“说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那荷包是荷香做的,昨天几位牌头拿着荷包来问时,夫人一眼就认出了是荷香的绣活,晚上逼问荷香,荷香招认了荷包是送与大郎的。夫人震怒,因害怕牵扯到大郎,所以严令她不许承认,还说倘若她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就送她去见菩萨。”
沈嘉嘉扭头悄声对乘风说:“倒是与你昨晚听到的都对上了。”
谢乘风突然叹气。
“怎么了?”
“倘若我昨夜晚些回去……”
“若是你拖到荷香被杀才回去,黑灯瞎火的你未必能看到凶手,倒是有可能撞十八次墙、二十八次树。”
谢乘风气得想用翅膀打她,“沈嘉嘉,你想气死我吗。”
沈嘉嘉笑呵呵地偏头躲开,乘风的翅膀尖拨到她挺秀的鼻梁,动作弄得有点亲昵,搞得他也很尴尬,连忙收了翅膀不理她了。
因两人声音很轻,叽叽咕咕的,旁人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无意间看到的人,只是觉得这鸟挺有趣。
府尹问荷香:“说这么多,你可有证据?”
“有的!荷香怕自己被灭口,提前写了封信让我保管,说她一旦有什么不测,可把这封信交出去,到时自然真相大白。”说着,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李四连忙将信接过来,检查了一下无甚异常,便呈给府尹。
府尹一边拆信,一边问道:“荷香会写字?”
“会的,她读过几年书,夫人的账都是她来记的。”
府尹看了一眼沈捕快,沈捕快会意,带着人要出去找马氏拿账本,刚迈开腿,又发觉一群男人去内宅行事多有不便,于是把女儿也叫上了。
账本拿的很顺利,回来与荷香的信件一对,笔迹无误,那信确实是荷香亲手所书。
信上写的内容与兰香方才口述的基本一致,府尹核对完信件,缓缓吐了口气,“来人,把钱大和马氏带上来!”
钱大郎与马氏被带回来,府尹让人拿信件与他们对质,问道:“你二人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两人都慌了,马氏大呼冤枉,一边喘气一边哭道:“老身吃斋念佛三十年,平常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可能杀人!昨夜也不过是吓她一吓。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虽然木讷但本性善良,他不可能杀人的,更不可能杀害自己的父亲!”
“经本官与手下多次推演,这荷包很可能是钱御史被人勒住时,情急之下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也许是人的本能,也许是存了留下证物的心思,他手里紧紧地攥死了这个荷包,不曾被凶手发觉。关于这荷包,本官几次询问,你们几次撒谎,难道不是心虚?!”
钱大辩白道:“小人不敢承认,只是因为怕被冤枉。这荷包好几天前就丢了。”
“哦?怎么丢的?丢在何处?”
“我……我也记不得了……府君,我们真是被冤枉的!荷香她肯定是被利用了,这封信肯定是假的,对,是假的!”说着就要抢夺沈捕快手里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