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乘风起(7)
沈嘉嘉仔仔细细地观察,恨不得把每一个角落都翻一遍。沈捕快看到她蹲在地上摸索,忍不住提醒她:“地上已经都敲过了,没有打洞。”
最后,沈嘉嘉半跪在地上翻看着被破坏的房门,问管家:“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今日一早叫了两次阿郎都没叫醒,便喊人来一起破门而入,就看到阿郎他,他……唉。”
“昨晚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这位牌头,听说我家阿郎不是自杀的,这这这,如果是被人杀害的,那人怎么进来,又怎么出去?会不会是鬼魂索命?”
沈嘉嘉笑道:“如果是鬼魂索命,杀了便是,何须伪造现场?……我已经知道此人是如何来去的了,爹爹,你看。”说着,抽出门栓,起身递到沈捕快面前,抬起食指在一处点了点。
沈捕快不好意思当着管家的面说自己没看明白,一脸高深地点了点头。
一直到离开钱御史家,沈捕快还在看那块门栓,“三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我没猜错,凶手应该是在门外把门栓拉上去的。”
“啊?这怎么可能?”
“用丝线打活扣将门栓系牢,然后把丝线穿过门上的插槽,人提着丝线关上门站在外面,只要一拉丝线,门栓就被带动插入插槽,因为打的是活扣,在门外拉一下丝线的另一头,扣便解开,再将丝线抽走,如此这般,神不知鬼不觉。”
“这……这……”沈捕快还是觉得有点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有证据?”
沈嘉嘉指着门栓的一处:“不是让你看了嘛,门栓底部有一条细缝,这细缝非常笔直,一看就是用刀划的。正常人谁会在门栓上划刀缝?除非……”
沈捕快总算明白了,一拍脑袋:“除非是为了卡住丝线,让丝线栓得更牢固一些!”
沈嘉嘉笑道:“爹爹真聪明。”
“嘿嘿。”
谢乘风立在她肩头翻了个大白眼。
沈捕快笑完又疑惑:“凶手怎么出来的现下是弄明白了,可是,他怎么进去的?”
“他从门出来,就表明是从门进去的——倘若有别的通路,实在没必要动门栓。既然从门上找不到任何从外开门的可能性,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门是钱御史主动开的。”沈嘉嘉托着下巴,语气肯定,“所以,这个人钱御史必定认识,且对其毫无防备。”
沈捕快越听越惊讶,“对、对啊。”
“不仅如此,我还从现场发现了这个。”沈嘉嘉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片叶子递给沈捕快。
“这是……海棠的叶子?”
“对,我方才与管家聊天,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了,钱御史极重视衣冠整洁。他身上落着海棠叶子走进书房的可能性虽有,但是很小,这片叶子,更可能是凶手带进去的。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把嫌疑人的范围再缩小一些:钱御史家中的、有可能接触到海棠树或者从海棠树下经过的人。”
沈捕快张大嘴巴看着她,呆了半晌,喃喃道:“我……我好厉害。”
谢乘风:???
与尔何干?
沈捕快:“竟然能生出这样能耐的女儿。”
谢乘风:……
行吧。
话说回来,谢乘风莫名有点为沈嘉嘉未来的夫婿担忧。娶这样的妻子,下半生注定没有秘密可言了,啧,可怜啊。
第8章 一次偶遇
说完这些,沈嘉嘉突然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唉。”
沈捕快紧张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总感觉,方才在案发现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忽略了……是什么呢?”
见女儿想得很辛苦,沈捕快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找仵作问问?没准他能从尸体上发现什么线索。”
“好啊。”
因钱御史案关系朝廷命官,上头很是看重,所以尸体已经被运送到衙门里的停尸房,派人严加看守。
沈捕快父女走到府衙外时,看到这里好不热闹。原来,因府衙门口街道宽广,这里商贩聚拢,早就形成了一个街市,卖花的卖茶的,卖果脯点心的,熙熙攘攘,使得高阔森严的府衙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越过街市,沈嘉嘉迎面看到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走过,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马上的男子年岁在二十上下,生的唇红齿白,穿一身靛色织暗纹锦袍,头上未着冠,只用一条与衣服同色的发带把乌发束得齐整,发带下簪了一朵暗红色的茶花。
沈捕快看到此人,低声说道:“车上的是周侍郎,咱们避着点。”说着,将沈嘉嘉拉到路旁,朝骑马男子拱手笑了一声:“衙内好走。”
沈嘉嘉因是男装,便也学着爹的样子朝他拱了拱手。原来这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周小郎君,也就是乘风的前任主人,周洛。
周洛朝沈捕快点了下头。本来,这些走卒皂吏他是不认得的,不过沈捕快的妻子是周府厨娘,因这层关系,他与沈捕快也有了“点头之交”。
马蹄声得得得,不曾减速,走到沈嘉嘉面前时,周洛却“吁——”的一声,勒停了马。
沈捕快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这周衙内看上了我儿的美色?
却不料,周洛突然开口问道:“你这鸟是哪里来的?”
沈嘉嘉心里咯噔一下。
她稳了稳心神,面不改色地撒谎:“回衙内,这鸟是我捡来的,之前不知为何受伤,掉在了我的院子里。”
周洛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么巧?”
“我和它有缘。”
“是吗,那你的鸟会说话吗?”
“会,会的!”沈嘉嘉抚了抚乘风的翅膀,“乘风,请你说句话。”
周洛有点惊讶:“一只鸟而已,何必这样客气?”
谢乘风在沈嘉嘉肩膀上跳了跳,偏不开口。
沈嘉嘉:“求求你了,说句话,好不好。”
谢乘风扫了周洛一眼,慢悠悠开口:“绣花枕头,一包草。”
周洛浑然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奇道:“果真会说话,我此前也养过一只同样的,费了不少银子买来。”
“啊,”沈嘉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派天真地看着他,“那后来呢?”
“后来它一直学不会说话,被我炖了。”
沈嘉嘉装模作样地脸色大变。
周洛哈哈一笑,打马走了。
走远了,他自言自语道:“我的鸟不说话,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客气?”
父女二人进了府衙,见到仵作时,他刚从停尸房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徒弟。仵作唤作郑公,徒弟行六,都叫他六郎。
沈嘉嘉想见见尸体,却被郑公与沈捕快一同拦住了。沈捕快:“尸体腌臜,你一个女孩就不用看了。有什么都问郑公,郑公从尸体上能看到的东西肯定比你多。”
沈嘉嘉一想,也有道理。
郑公谦虚了几句,便讲了一下尸体的大致情况:“死者年五十到五十五之间,死亡原因是被人从身后用绳子勒死造成窒息而亡,死者身上有挣扎的痕迹,死亡时间是昨夜戌时四刻至亥初,约莫不会差太多。”
沈嘉嘉好奇问道:“死亡时间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一般会根据尸斑、尸僵、尸温来判断,具体细致的方法一时半刻也难说清楚,且与季节有很大关系。”郑公本想就说这些,见她听的认真,于是耐心又道,“尸斑与尸僵都有相对固定的出现速度,需要结合死者自身的年龄、死因、体质等来看,至于尸温,天气冷,尸温就降得快些,天气热,尸温就降的慢些,这些都需要仔细拿捏。”
沈嘉嘉听完一顿拜服:“原来仵作行有这么多讲究,果然,万事皆学问。”
小徒弟六郎颇为得意,说道:“我师父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仵作,推演死亡时间比旁人又准又快,从不出错。”
郑公笑道:“小儿胡吹,你们别当回事。我曾经也是会出错的,只是慢慢的经验积累下来,近些年确实越来越准。哦对了,有件事,沈牌头还不知道吧?”
“何事?”
“死者手里紧攥着一个荷包,可以断定是死之前在手里的,现下已经作为重要证物被李四牌头拿走了。”
“啊?!”
回去的时候,沈捕快懊恼不已,觉得自己不该那么着急地回来找女儿,应该先去仵作房的。他只在钱家看了一下仵作验尸,谁能想到尸体运回去之后还能发现这么重要的线索呢!三娘虽然聪明,到底年纪小,又没办过案,他当时是被什么蛊虫迷了心智才跑回来找女儿帮忙,真是异想天开,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