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乘风起(12)
钱二笑了:“就凭你是个好人啊。”
沈嘉嘉被他说得一愣。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与他们不一样。你的眼睛是干干净净的,还未被这俗世侵染。我娘从小娇生惯养,生性懦弱,又遭马氏嫉恨,倘若我不在了,她怕也活不了几年。沈三娘,我娘的生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钱二说着,竟然跪下了。
沈嘉嘉有点无措,连忙扶他,“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你就没有别的人可托付了吗?”
“倘若有人可托,也实在不会麻烦你一个弱女子。我娘是罪官之女,我那些酒肉朋友,不提也罢。”
沈嘉嘉一阵为难。她虽然聪明,到底阅历有限,也不知这种事她有没有能力去做,不敢随便答应。
乘风在她耳边悄声说:“不要答应他。”
“啊,为什么?”
“他不就是吃定了你心软么。这人快死了还耍心机。”
“可是……”可是,这人是该死,他娘不该死吧?
乘风见她犹豫,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叼她的耳朵,“你呀你。”
沈嘉嘉一边轻轻按住乘风的头,一边对钱二说道:“我只能尽力去做,至于成与不成,却不敢保证。”
“多谢。娘子的大恩大德我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定当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倒也不必,来世做个好人吧。”沈嘉嘉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娘子请说。”
“你鲜少接触仵作行,以硝石投水的方法来误导死亡时间,这是从何处学来的?受了何人指点?”
“娘子凑近一些,我与你说。”
沈嘉嘉走近了些,与他面对面。钱二微微朝前探身,谢乘风感觉他这个动作十分危险,想也不想地伸出鸟头去啄他眼睛。钱二吓了一跳,幸好反应快,往后仰了脑袋才避开。
沈嘉嘉连忙把乘风拦住,又怕它闹腾,干脆直接取下来按在怀里抱着。谢乘风不高兴地挣扎,无果。
钱二复探过身来,凑到沈嘉嘉耳边说了句话。
谢乘风被沈嘉嘉按着,什么也听不到,快气炸肺了。
……
沈嘉嘉从牢房出来,被带到一处花厅,府尹一会儿要见她。沈捕快与李四各有事情,都去忙了。
花厅里便只余沈嘉嘉与谢乘风。沈嘉嘉把乘风放在桌上,拿了桌上的点心与茶水来喂它,它偏头看也不看,也不说话。
沈嘉嘉知它还在生气,掏出小荷包,倒出几颗剥好的既干净又饱满的瓜子,问道:“饿了吗?吃一个?”
谢乘风翻了个白眼。这个乡巴佬,没良心,又想用这些玩意儿哄他,虚情假意!呵呵,爷今天就哄不好了!呃……
沈嘉嘉又亲了他。
谢乘风呆了呆,然后扭过身体,小声地说了句:“轻浮。”
沈嘉嘉拄着下巴,温温柔柔地道:“我知道你方才是为我好,是我太着急想知道答案了,对不住,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谢乘风想到正事,便问:“他刚才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提起这个,沈嘉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说……
你斗不过他。
第15章 一份嘉奖
沈嘉嘉将与钱二的谈话内容大致与府尹说了,说完道:“我怀疑有人教唆钱二,他最后与我说的那句话太奇怪了,府君不妨再查一查。”
这府尹浸淫官场多年,也有自己的算计:此案已惊动朝堂上下,越早结案越好。不管钱二背后有没有人教唆,他杀人是事实,杀人动机也很明确,到这里完全可以结案。倘若仅凭一句话继续追查,真能查出结果还好,若是一无所获,那岂不是画蛇添足?
府尹含糊道:“嗯,我心里有数。”
“还有一事,我答应帮助钱二的娘亲脱离钱家,不知府君可否通融一二。”
“这个好说。”
这种事情是别人的家事,沈嘉嘉不好插手,但府尹可以,他毕竟是父母官。
第二天,钱御史被杀案火速得到宣判:钱二弑父害兄,罪大恶极,判死刑;共犯兰香刺配一千里;钱大隐瞒不报,影响办案,理应杖二十,念在其接下来要为父亲办丧事,刑罚就免了;由于此案根源在于钱家主母与妾室不睦,判妾室吴氏离开钱家,由马氏与钱大共同签立文书。
沈嘉嘉获得了衙门的嘉奖,二十两纹银,沉甸甸的两块。她揣着银子回家,整个人都轻飘飘、美滋滋的。
一到家,沈嘉嘉发现她娘已经回来了。
“娘,你怎么回来了?”
朱二娘子脸色挂着淡淡的愁容,“三娘,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沈嘉嘉乖巧地走过去,坐在她娘身边,问道:“何事?”
“我今日见到你姑姑了,她与我说,近日听闻你经常在外走动,抛头露面的,她觉着不好。”
沈嘉嘉稀奇道:“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抛头露面怎么了。”
“你也知道,你表哥明年就要秋闱了,你……”
她没继续说下去,沈嘉嘉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脸一沉道:“他家要娶大家闺秀,自去娶呗,与我又有什么相干。”说着,把两块银子掏出来把玩,“我还就抛头露面了!”
朱二娘头疼道:“你这狗脸,到底随了谁。”
谢乘风颇能理解朱二娘。这女孩哪都好,也挺通情达理的,就是吧有时候说到她不高兴的地方,毫无预兆地就生气,让人猝不及防。
一开始谢乘风也有点不适应,后来又觉着,女孩子有点小脾气,也挺可爱的?
朱二娘指着银子问道:“哪来的这么多钱?你不会是捡的吧?”
“府君给的,乃是嘉奖我断案有功。爹爹的升迁想必也有眉目了,娘,你别总想那些事,今晚做些好吃的,我们一家人好好乐呵。”说着,把一块银子塞给她娘,“喏,拿去花。”
朱二娘被她逗的噗嗤一笑,不仅接了银子,手一伸把她另一块银子也拿来了,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拿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我给你存着。”
到晚间,朱二娘果然做了许多菜,还买来一坛酒。沈嘉嘉嘴馋喝了两杯,再要倒第三杯时,朱二娘便拦着不许喝了。虽只喝了两杯,却也染了一层薄醉,秀气的脸蛋成了桃花色,清润的水眸也变得有些迷离。
她这样子,谢乘风不敢看,又莫名地忍不住看。
吃过晚饭,沈嘉嘉给乘风添了些食水。
谢乘风站在架子上,与她离得很近。他看着她挺翘的睫毛,和红润的嘴唇,突然开口:“你与你表哥定亲了?”
沈嘉嘉挺意外乘风怎么突然问这个,她摇头道:“没有,只是两家父母都有这个意思。”
“你不能嫁给他。”
沈嘉嘉一愣,笑道:“为什么?”
“因为……儿子的功名八字没一撇呢,做娘的就着急立规矩,这样的人家嫁不得。”
沈嘉嘉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你一只鸟,懂得比人都多。”
“总之你不许嫁他。”
第16章 一个地方
沈嘉嘉次日去见了吴氏。
吴氏新从钱家离开,此时下榻在客店里。钱家出了子杀父的丑闻,现下又是新判的案子,自然是干干脆脆放人,还允她带走了一个丫鬟。不过钱家倒也不亏,只许吴氏拿了些许盘缠在身上,其他梯己全归了马氏。
吴氏知道自己儿子被抓,眼前这个三娘居功至伟,因此对沈嘉嘉观感复杂。
沈嘉嘉道:“我是受钱二郎所托,他在外头积累了一些私产,如今全交于娘子。”
那吴氏一听说儿子,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引得丫鬟红着眼睛劝她。
沈嘉嘉将钱二郎的私产大致说了一下,有些不方便接手,有些现在就能悄悄地变卖掉。“京城不是久居之地,娘子宜早些将这些财产变卖,找个落脚的地方。”
吴氏边垂泪边点了点头。
“不知娘子打算去哪里?”
“我想回苏州。”吴氏答道。
丫鬟在旁解释:“我们娘子原本是苏州人。”
沈嘉嘉想了一下,问道:“钱家在苏州可有势力?”
“有势力倒也谈不上,不过钱家有亲戚在江南做生意,对苏州想来是熟悉的。”
“那么苏州是不能去的。”
吴氏与丫鬟都明白了沈嘉嘉的意思。眼下他们是安全的,不代表以后钱家不找后账。要去,就得去一个钱家的手伸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