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校宿敌对我俯首听命(81)
贺之漾摇头,坚持道:“但你不觉得太过凑巧,他交谈的那人,恰好就是出事的考生?当时即将开考,考场外似乎就剩了我们几个人,而且就算当时有人撞见此幕,他们不晓得黎霄的身份,也并不晓得他和乔家不睦,我们既然撞见,怎么能不理会?”
他看向李冀冯境道:“你们当时也看到了,过两天审案子的时候,国子监也会去旁听,我们一同把此事告诉主审?”
冯境李冀对望一眼,都吸吸鼻子没言语,他们是和锦衣卫关系还成,但远远没到挺身而出的地步。
特别是此事涉及科举,读书人向来对锦衣卫有偏见,听说是乔家暗中做了手脚,一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又把鹰犬霍乱朝纲的弊端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讲。
连给他们上课的博士这几日都眉飞色舞,喜滋滋的和他们讲道此事也许是陛下处置冷落锦衣卫的好机会,还说什么乔家倾覆后,锦衣卫的权势会进一步削弱,皇帝会更信赖倚重文官等等……
当然说到最后,还是以劝学收场。
听完博士的激励,不少同窗都宛如打了鸡血般认真读书,盼望着朝局变幻,厂卫收敛的那一天。
全国子监的监生们嘴上不说,各各心里也暗自期待乔家树倒猢狲散,锦衣卫从此一蹶不振。
而他们几个……若是在大庭广众下出面做了证说了话,有没有用且不去说,岂不是直接和同窗们师傅们为敌么?
回家父兄痛骂不说,这以后在朝堂之上还混不混了!?
贺之漾在古代这么多年,略一思索也晓得他们的难处,静默片刻装作不在意的笑笑道:“哈,我也就随口一说,不会玩道德绑架,你们不出面就不出面吧,别不舒坦了,怎么选都是好兄弟。”
李冀听贺之漾这么说,才如释重负的露出笑脸。
不管他们要如何权衡,贺之漾默默想,他都要去作证的。
初六日,刑部衙门前聚集了不少人,事关科举,更因为皇帝亲自审案子,不少官员百姓都好奇的在衙门外探头探脑。
锦衣卫们横刀立在门畔,挡在众人面前。
科举舞弊是大案,事情未水落石出前,皇帝下旨暂停阅卷。
阅卷暂停,考生焦灼,这些审问案情的文官心里也着急,只想匆匆审明白案子,不再耽误这届科举的阅卷。
他们不晓得皇帝的心思,但对锦衣卫都很是不忿,案子没申,已经觉得八成是锦衣卫的问题。
主审的刑部尚书是霍尧的父亲,为人清正,又是科举出身,和锦衣卫天然对立,一听到此事就已经咬牙切齿在家痛骂锦衣卫。
怎么看,这场案子都是不利于乔家的。
黎霄一身飞鱼服,神采奕奕的随众人给皇帝一起请安,事不关己的站在堂侧,心下已经开始盘算着乔家倾覆后,他要如何步步上位。
此事微妙,但毕竟还未定案,皇帝看了看站在堂下的乔岳,和缓了语气:“科举事关国运,又牵涉到爱卿,朕此次亲来问案,也是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明白,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都和你父亲无关。”
乔岳谢了恩,道:“陛下所言极是,科举是大案,臣定会知无不言,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给奸人可乘之机。”
黎霄心思一动,不由瞥了乔岳几眼,心里莫名发紧。
只听皇帝又对主审官霍尚书道:“卿尽管大胆放心去查问,无论事涉何人,有朕在,你都不必包庇顾忌!”
皇帝此次前来,又意有所指的说这些话,分明是给这些文官壮胆,免得他们面对太子和锦衣卫束手束脚,不敢下手。
余察察,庞瑛几个人一凛,都不禁担忧的看向乔岳。
乔岳却面色平稳的站在堂下,对这番话似乎置若罔闻。
霍尚书静静心思,立刻传唤吴德。
吴德在诏狱受了惊吓,又见高堂上坐着皇帝和高官,登时腿脚发软,被人拖上大堂时摁跪在地上时兀自抖索。
他怯怯看了站在自己身畔的乔岳一眼,满脸欲言又止。
黎霄眼中划过轻蔑和不屑。
众人也倒吸一口凉气,若说此事是乔岳和太子勾结,想透出考题好提拔东宫的人,那也该选青年才俊吧?
这人明显头脑不灵光,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就算金榜高中,日后对太子又有什么助力?
犯得着冒这么大风险透题么?
皇帝不发一言,示意自己只是旁听,让霍尚书开审。
霍尚书问道:“吴德,你科举作弊,人赃俱获,你对此事不否认吧?”
吴德动动唇,飞快地看了黎霄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霍尚书看了站得笔直的乔岳一眼,定定心思对吴德道:“你在供词上说……是锦衣卫把题透给你的,可有证据?今日陛下在此,你要把前因后果都说个明白!”
他心里还是想把此事扯向锦衣卫,若是能靠此案一举铲平锦衣卫,他在文官中的声誉定然鼎盛。
“的确是锦衣卫把题目给小人的,早在上个月,小人已经到了京城,住在一家会馆里,阴差阳错认识了一个男子,他说……他说他认识手里有考题的大人物,若我能乖乖配合,不但能高中,还答应给小人黄金百两……小人当时身无分文,一时糊涂就……”
“哦?”霍尚书愈听眉头皱得愈紧,有些意外:“别人都是花钱买考题,到了你这里,却是别人花钱求你作弊,看来是旁人对你有所求了?”
黎霄心里一惊,双眸紧紧盯住吴德。
此时,有来自大理寺的陪审开口道:“看来此事的确是锦衣卫主动所为!不过此人说的话也不可全信,自古至今,都是考生买考题,怎会有人主动贴钱给考题?简直可笑至极!不过锦衣卫透露考题交换银两,简直是把科举当儿戏!”
一边说还一边气势汹汹的盯着乔岳,在他心里,此案极为简单,也和太子等等没啥关系。乔岳身为锦衣卫,对科举当然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手上有了考题,肯定想要透露题目换银子,至于这考生,为了自己的清白,自然把脏水往锦衣卫身上泼,不会说是自己主动买考题。
霍尚书听陪审如此说,立刻不悦的皱皱眉头,他意味深长道:“先不必急着下结论,以往官员透题,所求的无非是财,可这次的案子,却是透题者主动示好,且愿意赠送黄金百两,可见图谋之事绝不仅仅是财。”
气氛登时有些凝重,所求是财,倒还好说,但若是真如同此人所说,又是所为图何事呢?
“他所求的确不是财。”乔岳目光扫过霍尚书,淡然道:“若是求财,考题定然广为传送,可眼下经过调查,只有一个考生手里握有题目。”
若透题之人是为了财,怎会舍得只给一人呢?
霍尚书皱皱眉,愈发觉得此事扑朔迷离。
“还有,透题之人的确答应科举后给吴德一笔钱。”乔岳看向怔在原地的陪审:“这并不是可笑之事,想必尚书大人心里也清楚,您派人搜查吴德所住的会馆时,发现了宝钞票据。”
霍尚书一怔,他是在会馆翻出了票据,三百两黄金,有日期和署名,日期恰在科举之后。
想到此,他不仅有些佩服乔岳,他和自家儿子的年岁差不多,却临乱不惊,甚至已经不急不缓的提前查清了自己手握的证据。
霍尚书打起精神,警惕应对。
乔岳道:“可见是有人主动寻到吴德,并承诺他事成之后,凭这票帖可去领取黄金。若真的是我透题,那这张票据便是我拟的,请问霍尚书,我为何会花金子拜托旁人把自己置于危难之中呢?”
黄金三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是谁一掷千金,那人又打算让一个举人做什么事?
黎霄听罢这番话,不由冷汗涔涔,用眼角扫过皇帝,看到他一脸平静,方定了定神色。
乔岳巧舌如簧又怎样?总之这一切都是乔岳的猜想,并无证据直接指向自己。
更重要的是,圣上早就对乔家忌惮,就算他真的能证明清白,陛下想借此时机出手,也是他乔岳无法阻拦的。
霍尚书一时六神无主,狐疑地看向吴德:“那票据又是谁给你的?”
吴德吞吞吐吐,半晌没有吐露出名字。
黎霄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前道:“霍尚书,此人已经招供,连状子也写了,他既然已经指认,那张票据和本案又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