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校宿敌对我俯首听命(54)
贺之漾愈听脸色愈冷,末了才咬牙道:“你说锦衣卫当面袒护,背后翻脸不认人,反而成倍征收银子?”
别说,这横征暴敛的架势还真像他们干出来的。
许一清垂眸道:“是锦衣卫来收的银子,不少人都瞧到了。”
这几日,许一清也和锦衣卫关系日渐融洽,还帮他们抄了不少书。
可一回家才从母亲口中晓得他们背后的嘴脸,手都气得打颤。
他忍了又忍,本想风平浪静的挨过去,但眼下总要给贺之漾说清楚,才好全身而退。
贺之漾也不多话,气势汹汹要上门动嘴动手。
“漾哥,别和他们动气。”许一清拦住他,无奈道:“也不算大事,我让母亲避开风头也好,他们势大,我们何必去招惹?”
他已经向祭酒私下说好,同意调级之事。
明年开春考春闱,顶多再过三四个月,他就可考取选官。
以他的能力,选个京官手到擒来,到时再照拂母亲也不迟。
他生父去世的早,京城拜高踩低,也从来没有人帮过他们母子,入学后遇到贺之漾,漾哥为了帮他和黎家发生冲突,听说……还被绑了一次。
许一清不知背后的始作俑者,但心里隐隐察觉和蹴鞠之事有关
锦衣卫出手狠辣,他又怎能让贺之漾再次为他涉险?
贺之漾气急,朝校门口走去道:“他们表里不一耍人开心么?乔岳出手时殷勤,背后竟做出这勾搭,我非要找他问个清楚不可!”
若是旁人,贺之漾心底大约只有怒意和不平。
可此事竟是乔岳做下的?!
乔岳当日和他在一起倒像是个人,自己那般赞叹他的义气,他竟背地里又去加收银两!?
想到被乔岳耍弄,贺之漾心里又酸涩又委屈,猛然又想起乔岳上次出面寻他,还找哥哥要庄子的事儿!
果真是锦衣卫啊!
改不掉的本性,蝇头小利也要狠狠撕咬一口,那为何还偏偏做表面文章和他交好呢?!
“乔千户?”许一清沉吟道:“我猜想此事乔千户大约不晓得。”
贺之漾一怔,停住脚步看向他。
“母亲说乔千户多次出手帮他,想来不至于如此狠辣,母亲说他从未见过此人,而且此人极为嚣张,言语中对国子监也颇有微词。”
许一清道:“我猜想也许是和国子监有仇怨过节的人。”
贺之漾冷冷一笑,原来是黎霄又不老实了。
他想起同窗们议论的涨价,约莫猜出个七七八八,叫上许一清一同来到摊子前,对商贩开门见山道:“你们这几日接连涨价?是遇到了变故?”
那些摊贩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惊恐地看看周遭,纷纷摇头。
“有事尽管放心说。”贺之漾面不改色道:“和隔壁锦衣卫有关?我在锦衣卫里也有人,他们管事的乔千户是我……朋友,你们不要瞒我!”
“少爷……真和锦衣卫管事的是朋友?”那些人对望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倒苦水:“您是有所不知,我们并不想涨价,是锦衣卫有人给我们抬价,还让我们再交一笔月银,和我们一个月到手的利润差不多……这么下去,我们还不如把银子交给五成兵马司呢!”
“那名锦衣卫只带了三个人过来,人手少,看模样也许不是上头人的意思。您不能帮我们打探打探,若不是上头人的意思,此事您朋友倒能帮忙,若是上头的人发了话,咱们也不必鸡蛋碰石头……”
他们说的七七八八,贺之漾已然明了事情的经过,他大概描述了一番黎霄的模样,问道:“找你们征收银两的,可是这人?”
众人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贺之漾冷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还是黎霄暗地里搞的名堂。
至于为何突然手伸到了摊贩身上,八成还是和蹴鞠惨败当众受辱有关。
贺之漾冷静了片刻,叫上霍尧冯境,放学后径直把黎霄堵在了集贤后街。
“黎霄,我还真是高看你了!”贺之漾冷冷抱臂,居高临下道:“之前只知道你赢不了,没想到你他娘的还输不起!?”
黎霄刚被乔岳教训过,看到贺之漾多少有点发憷,冷哼道:“漾哥说的话是何意?兄弟没听明白!”
“我们的恩怨,找别人出气?”贺之漾轻笑一声,眸中却笼着寒意:“不太磊落吧?恩?”
黎霄向来只有审人的时候,何曾被人逼问过!他双拳紧握,把要骂人的话噎回喉咙里,冷道:“怎么哪儿都他娘的有你!?锦衣卫办差,还用得着听你吩咐?”
“小摊贩的营生也能劳驾到锦衣卫?”贺之漾眯眸道:“和京城的杂役抢活儿?你们千户知道你如此出息么?”
黎霄克制的冷哼一声,不愿与贺之漾多解释:“爷做何事,轮不到你来指点!还有!我们锦衣卫的事儿,我好心劝你一句!今后少插手!”
别逼急了他,贺之漾他们家说到底不过是个伯爵罢了,在这勋贵遍地走的京城,还真不够他黎家看的!
“黎总旗若真有心,就别难为平民百姓了吧?”贺之漾伸出三指,冷道:“三日为限,三日之后,你若没把收缴的银子还回去,那漾哥只好让你拿别的还上了!”
少年嚣张的眼睛冷冷睥睨他,说罢这番狠话,领着许一清等人浩浩荡荡转身离去。
黎霄被贺之漾俯视的态度激的发出一声冷笑,眼底满是戾气。
贺之漾狐假虎威的狗屁东西,倒还真把自己当成回事儿了?
还言之凿凿,要他拿别的东西还?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敢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黎霄嘴角缓缓浮现令人悚然的阴冷笑意。
好,看在乔岳的份儿上,他忍耐贺之漾最后一次!
但他有的是法子治那许家!
两日后的晚间,贺之漾正准备在花厅和家人用膳,忽听管家进来报说许家人来找,自称是贺之漾同窗。
贺之漾迎出去:“一清,你怎么此时来?”
月光下,许一清脸色惨白,双手都在打颤:“漾哥,我母亲被锦衣卫抓到诏狱了!”
话音一落,贺家人齐齐变色。
诏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设的刑狱,惨毒难言,凶多吉少。
贺之济走上前,按住许一清肩道:“你先莫慌,就算是锦衣卫,抓人也要有个由头吧,他们怎么说的?”
许一清从小到大,一直兢兢业业念书备考,从未想过此种飞来横祸,强忍哽咽道:“他们说……他们说我家的宅子是官家的,锦衣卫要收回造册,我母亲不给他们地契,他们便二话不说把母亲抓走……漾哥,这宅子是我家祖宅,我父亲留下的,定然不会有问题的!”
许家母子家徒四壁,在京城只有父亲留下的这宅子容身,若宅子被收,他们在京城将无立身之地。
贺之漾被冷风吹得心头发颤,此事定然是黎霄在背后下的黑手……
锦衣卫……锦衣卫……他们把人捉到诏狱,究竟会做到何种地步?
他一向以己度人,可如今才发觉,锦衣卫深如寒潭,他无法以自己的经历去度量这些人会做出何种可怖之事……
“荡人产,劫人财,对锦衣卫来说不过随手之事。”贺之济叹口气:“你家宅子自然没问题,但只要被这帮虎狼盯上,当然会随便扯些理由,他们一手遮天,你又如何能理论?”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走出去也是人见人怕。
他们仗势欺人嚣张横行,很多事只是随意而为,对京城的百姓,却无异于灭顶之灾。
许一清和贺之漾愣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言,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从未经历过世事,如今却在一刹那觉得被地狱的厉鬼缠上,有些呼吸发紧。
任安伯没深想,走上前道:“一清啊,你也别太过不去,明年春闱要紧,大不了你搬来伯府,和之漾同吃同住。”
这话本是安慰,听到许一清耳中却无异在暗示母亲再无归来之日。
他再也无法克制情绪,哭着跪地道:“伯父,求您,求您出手救救家母!今日大恩,来日一清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万一。”
说罢,跪地磕头不止。
贺家人忙拦住他,贺之漾怒道:“爹你这话什么意思?若不是我去找黎霄,许姨也不会被关进去,此事我不可能置身事外,我定要去救许姨,你们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