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才更相配(43)
梅林比苏亦大上几岁,早就过了需要人接送的年纪。梅林气喘喘地跑到敬师堂门口,倚着门柱喘气,朝着里面的苏亦大喊:“师弟,帮我拿一下水囊,我回去装些水来。”
苏亦伸手进他的书屉里,摸索一阵,终于找到了那只牛皮水囊。正要取出来的时候,又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紧接着手背传来一阵刺痛。苏亦赶紧把手伸出来,只见手背上趴着一只黑蝎子,尾针正蛰进肉里。他吓得脸色灰白,慌忙甩掉蝎子,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整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黑肿胀,紧接着苏亦就晕了过去。
梅林也顾不上拿水囊了,他抱起苏亦就跑去找师傅。在后面目睹这一切的陆妃妃早已吓傻了,她呆呆地站着,张大嘴巴,连哭都哭不出来。
幸好抢救及时,苏亦的命算是保住了,却落下了一个严重的小毛病。被蝎子蛰了以后,他对所有小动物都避而远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经过这事后,陆妃妃也老实了许多,不敢再找梅林的麻烦了。她觉得只要她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事是她做的。大家都权当是个意外,并没有追究下去,谁又能想到始作俑者会是个七岁的孩子呢。
当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时候,陆妃妃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事情又发生了转机。那是一天中午小憩的时候,梅林一如既往地回去吃午饭,苏亦则等着奶娘来接。陆妃妃坐在苏亦后面,她小心翼翼地从挎包里取出一根小簪子。那是她准备了许久的小礼物,簪子上面镶满了红宝石,特别好看。这是她托人从天祝带来的,中原可没有这种样式。
“送你的,我看你一直都不束发,是因为没有簪子吗?”陆妃妃双手递上簪子,扑闪着大眼睛道。
苏亦看了看那珠光宝气的簪子,摇摇头道:“我不要。蝎子的事,我知道是你做的,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不然我会告诉我父亲。”
他的父亲就是苏门主,若是苏门主知道,他一定会很生气,还会打她。陆妃妃害怕极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许久才从撅着的嘴唇里憋出一句话:“求求你,不要告诉他,我以后不放蝎子咬大师哥了。”
苏亦烦透了她总是哭的性子,摆摆手道:“你若是再哭,就不要跟我讲话了。”
陆妃妃赶紧收住了眼泪,从那刻开始,她暗暗发誓再也不让自己轻易掉眼泪了,不然师哥会不喜欢。
“没想到,这么快已经二十年了。”
陆妃妃叹了口气,眼角涌出的泪珠打湿了脸颊。她赶紧伸出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吸了吸鼻子,平复了心情。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落泪呢,况且她答应过师哥,不会轻易掉眼泪的,不是吗?
她抚摸着苏亦平静的脸庞,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师哥。”
陆妃妃撑起上半身,撩起床帘,手朝着案上的油灯轻轻一挥,屋子马上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窗外,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似是在温柔地抚慰着万物。微风吹过,传来一阵树叶互相撞击拍打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树止了,一切又回归了宁静。
第41章 宴会
洛子宴二十岁生辰那天,苏亦送了他一份大礼。
他知道这天迟早是要来的,只是他没想过偏偏会是他生辰的那天。以往洛子宴在苏灵门过生辰,苏亦从来不送他礼物,唯独二十岁这一份大礼,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三年前的一场水灾,把所有庄稼,房屋,牲畜毁于一旦。水灾过后紧接着是连续了一年的旱灾,那一年究竟饿死了多少人?不计其数。只知至今,时间整整过去两年了,中原各地还没恢复过来。这三年来,洛子宴为了接济灾民几乎掏空了整个神魔教。
洛子宴觉得,这还远远不够。江湖盛传洛家先人遗留下的地宫里,藏着珍宝无数,富可敌国。他心里盘算着,若是传言属实,眼下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不光可以填补神魔教的空虚,还能做些其他事。
这几天他下山办点事,做完手头上的事情后,找了家茶馆喝茶,歇歇脚准备上山。
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不外乎赌坊与茶馆。茶客们津津乐道着从各处听来的消息,说到激奋处,拍桌大笑。
洛子宴坐下来,要了一份春卷和一壶普洱。春卷是油炸的,外焦里嫩。他夹起一根送进嘴里,嚼了嚼,就着茶水咽了下去。
“还没阿瑶做的好吃呢。”洛子宴自顾自地说了句,嫌弃地把春卷推至一旁。
这些年,他吃惯了神魔山上的珍馐美味,又怎么会看得上这民间的粗食。神魔教是富有的,富到什么程度呢?整个神魔教就像一座宫殿,洛南天每一件袍子都是用金线编织。吃的,是管家命人每天到山下购置最新鲜的食材。
洛子宴小口啜饮,细细品着手里的普洱。
这茶也不见得好,喝后喉咙残留着浓重的苦涩。好茶喝在口里温醇丝滑,有回甘,喝完口齿留香,即使过了一会也能感觉茶留在口里的韵味。洛子宴抿嘴苦笑,放下手中的茶杯。
“公子,这春卷还要吗?”一个乞丐问。洛子宴这才注意到他桌前站着个人,这小乞丐约摸八九岁模样,衣衫褴褛,脸上脏得快分不清鼻子眼睛,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恶臭。洛子宴把整盘春卷递给他,他接过后鞠了个躬就拔腿走开了,躲到一个角落狼吞虎咽起来。
“你们知道吗?前几天苏灵门与明教结亲啊。”
洛子宴结过帐正准备走,猝不及防耳边飘过这样一句话。
他一恍惚,差点没站稳。
三年了,终于要成亲了吗?
“祝福你。”洛子宴对着空气说出这句话时,他并未觉察到自己脸上划过的泪。
他未作停留,握紧了手里的朔雪,飞奔上山。
进了听竹院,阿瑶还在练剑,这三年来,她一刻也没停下。洛子宴直接回屋,连招呼也没跟她打。那只长得像苏亦的猫,还在睡。一个不知疲倦地练剑,一个整天慵懒地呼呼大睡,倒也相映成趣。
他把木头抱到一旁,挨着它躺了下去。
耳边再次响起那句话: “你们知道吗?前几天苏灵门与明教结亲啊。”
恨过吗?肯定是恨过的。那是看见自己精心雕琢的簪子插在了另一个人头上的时候。不过那浅浅的恨意很快就被别的什么东西所取代,是淡忘?或是麻木?
他坚信,那人也曾对他动过心,从第一世到第二世,每一世都是,感觉是不会骗人的。直至现在,元宵节那晚的点点滴滴还清晰地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散。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以及到达顶峰时,喊出的“子宴”两字……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零零星星的回忆,支撑着他走到现在。如此便好,洛子宴觉得已经足够了,足够他用一辈子去回忆。
陆妃妃奚落他的话,他至今未忘。对,是他不配。苏亦是什么人物,是中原第一美男子,是中原第一神医,是苏灵门少门主!而他,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一无是处的孤儿。
然而,她的话同样也鞭策着他前进。这些年,他拼了命似的练功,精进医术,下山游历,行善积德。在江湖上渐渐树立声望,甚至开始着手接管神魔教的一切事务……
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追赶上他,会站在与他并肩的位置上,而不再是仰望着他。
可苏亦没等到那一天,他与别人成亲了。洛子宴所有的动力,所有的信念都瞬间瓦解,分崩离析....
门“吱”一声被推开,阿瑶走了进来。
“子宴,我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做了碗长寿面,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啊。”
阿瑶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三年来,朝夕相处,他再傻也能觉察出来。只是,他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阿瑶见他没回应,以为他身体不适,伸出手朝他额头上探了探,洛子宴赶紧扭过头避开她的手,道:“我没事。”
阿瑶的手僵在空中好一会,才慢慢垂了下去。她神色有些尴尬,道:“你叔父中午差人来话,让你晚上过去大殿,说是为你庆生来着。”
洛子宴嗯了一声,端过案上的长寿面,默默吃起来。
简简单单的一碗面,上面两根蔬菜,加了个煎蛋,却非常可口。洛子宴吃得很尽兴,他确实是饿了,阿瑶做的面也确实好吃。吃完面他准备歇息一会,距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他抱过木头,把它放在自己肚皮上,然后双手交叉枕着头,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