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才更相配(39)
洛子宴像被浇了满头冷水,瞬间清醒过来。他无力地松开手,微微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自嘲苦笑。
“子宴,你怎样了?我扶你回去罢!”阿瑶走过来,伸手拉起他。洛子宴没有拒绝,他把头深深埋在阿瑶瘦弱的肩膀上。没有人看见他夺眶而出的泪水,如此的苦涩。
回到听风院,洛子宴足足躺了三天,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心碎。中间醒来了,他就睁着眼睛望着那屋顶出神。
他心里不明白,也不懂。
重活一世又如何?重新来过又如何?想抓的人还是没抓住。
苏亦回来了,他是回来收拾衣物的,此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住了。
洛子宴爬下床。他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饿得全身没劲,双腿止不住地发抖。他走进苏亦的屋里,对着那忙碌的背影喊了声师傅,苏亦低低地应了一声。
“师傅!你真的爱她吗?你……真的爱陆教主吗?”洛子宴问完,在憔悴灰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干笑,可苏亦并没回头看他一眼。
“嗯。”
苏亦铎定的语气,让洛子宴的呼吸停顿了好一会,他极力忍住喉咙处的酸涩,张开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师傅,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好,让你觉得难堪了?我可以,我可以不对任何人说的。”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想陪着你,就好。”
苏亦终于停下手中的活,回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洛子宴走近他身旁,抓住他的手腕,认真道:“师傅,你就没想过她是骗你的吗?长河村那件事其实....”
“够了!你即刻下山罢!看来这里是容不下你了。中原近日来洪水肆虐,生灵涂炭,你也正好去历练历练,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免得你整天在这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苏亦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洛子宴愣愣地站在屋里,还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瑶做了些吃的端进来,劝了些话,洛子宴也没听进去多少。他胡乱吃了些饭,身体恢复了力气。
他走出院子看了下,地面上全是从山上冲下来的泥土。这三天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山上的树木东倒西歪,好像被什么袭击过似的。他一口气跑到后山,一亩地的板蓝根全被大水冲了去,一根都找不到了,几个月的心血就这样没了。
洛子宴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仰起头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啊啊——”
喊完也没觉得减轻丝毫,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崩溃地痛哭起来。连同着眼泪一起倾泄而出的还有这几天的委屈和难受。
确实该下山去看看了,人的一生,不应只有情爱。
洛子宴与阿瑶说自己想下山去看看,阿瑶也正有此意,两人决定结伴而行。洛子宴挖出了藏于床底下的木盒,收拾了些外伤草药,带上朔雪剑就出发了。
走之前,洛子宴去见了苏亦。那会他正在跟陆妃妃对弈,他走过去,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师傅,我走了,你多保重。”
洛子宴想着,如果那人表现出一丝不舍,他就留下来。
哪知苏亦头也没回,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抛来冷冷的两个字:“去罢。”
如果说水灾是导致他下山的直接原因,那么苏亦的冷漠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简单的行囊,几两银子,洛子宴终于下定决心要下山了。离开这生活了十年的苏灵山,还有那个曾经以为永远都舍弃不下的人。
第37章 叔父
一路上惨不忍睹,山坡崩塌,沙泥俱下。曾经傲然挺立的树木如今被连根拔起,一个月前还是绿意盎然的漫山遍野,眼下却沙石横流。
长河村靠近河边,洪水肆虐更是严重。房屋,牲畜、财物皆被洪水卷走,村民无家可归,只得临时在河边搭建了帐篷,在里面烧火取暖,望河兴叹。
灾难来得很是突然凶猛。仿佛在一夜之间,人们还在美梦当中,肆虐的山洪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而下,吞食了整个村庄。卷着木屋,连同里面的生命,不断冲入早已翻腾汹涌的河流之中。
药铺也无法避免被洪水冲走的厄运,医者自身难保。伤民更是无药可吃,惨叫连天,洛子宴的到来,给他们燃起了些许希望。
洛子宴带了不少伤药,正好派上用场,伤患自觉排成长队领药。自从洪水侵袭了他们的家园,村民都变得异常团结,谦让。
派完药已是晚上,阿瑶先前住的屋子经过洪水的洗礼,只剩下一片空地,连木板都找不到了。只得找人借来一个帐篷,帐篷里放了块木板。洛子宴在木板上打坐,阿瑶出去找村民要些吃食,回来时手上多了两只馒头。洛子宴没什么胃口,他看了看两个发黄的馒头,深有感触地道:“若是有钱,这些灾民就能早些重建家园了。”
阿瑶点点头,小口吃着手里的馒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情此景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洛子宴躺下,望着帐顶,痴痴道:“阿瑶,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估计是想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阿瑶垂下双眸,闷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变了就是变了,无非就是不爱了呗。”
对啊,不爱就是不爱了,哪有那么多隐情。洛子宴不再纠结,闭上双眼,一觉睡到大天亮。
早上,外头有些吵杂。洛子宴走出帐篷,发现外面围着些人,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他走过去拨开人群,看见地上躺着一中年男子,看气色已是死去多时。
“怎么回事?”
村民们都低着头不说话,此时远处走过来一个女人,她冲进人群,扑倒在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村民的粮食都被洪水冲了去,男人见家里的小孩饿得快不行了,昨天冒着危险下河捕鱼。洪水还没消退,他一下河便被洪水卷走了,今天下游的村民在河边发现了他的尸体。
几个粗壮的男子把尸体抬去埋了,又安抚了家属,河边渐渐恢复平静。
上一世,洛子宴杀人无数,这一世才刚刚经历生死,内心竟是如此的难受。在灾难面前,生命竟是如此的渺小,就如一粒尘埃。
在长河村前后待了半个月余,看伤患好得差不多,他们就离开了。一路南下,经过低洼的巴陵,到荒凉的洛道,所到之处,无一不被洪水侵袭,春耕种下的庄稼更是连根拔起,毁于一旦。房屋摧毁,生灵涂炭,伤的伤,死的死,皆是一片惨状,仿佛人间炼狱。
他们身上带的草药已所剩无几,能救则救,能给则给。无奈,仅凭一己之力,又如何拯救茫茫苍生?在洛道待了数天,他们又动身继续前行,下一个驿站便是长安城。
长安城内依旧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丝毫没有受到□□带来的影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着万花楼下,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洛子宴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这句话。
下山这几个月来,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所见所闻,令他感触良多。天灾给人们带来了无数苦难,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无家可归。想伸出援手,却因自己的渺小而无能为力。
又在长安待了数天,他们开始动身去神魔山了。洛子宴雇了辆马车,他们俩轮流换着驾车,倒也不累。从长安出发,走走停停,用了半个月才到神魔山。水涝严重,山路遭到损毁,无法通行,只能绕道而行。
神魔山和记忆中一样,奇峰异石,巍峨耸立。到了山脚下,弃了马车步行上山。阿瑶不会轻功,洛子宴只得带着她慢慢走上去。
在日落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神魔教大门口。
无比熟悉的场景和面容,完全跟记忆重合,让洛子宴不禁打了个寒颤。叔父还是跟上一世一样,虚假得令人起鸡皮疙瘩。这些现如今听来假惺惺的温声细语,在上一世却是非常的受用,把天真的洛子宴耍得团团转。
若是当初没受叔父蛊惑,没逼师傅吃下那失心丸,结局会不会改写?
洛子宴经常这样问自己。
只可惜,答案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与洛南天相认后,洛子宴与阿瑶径直去了听竹院。那里有着无数前世的回忆,回忆里还夹杂着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