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今日未翻牌(88)
哦,当日她不告而别,他果真是生了怨气的。
该怎么哄呢?霍昭细细思量着,继续往宫门处走。
两位宫婢急急上前阻拦,却见她随手在她们眼前一挥,袖底散出一阵异香,两人便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宫门处的守卫刚要阻拦,霍昭笑了,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也拦不住我的,要试试吗?”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紫宸宫外。
霍昭望着眼前熟悉的一砖一瓦,眉眼温柔:“我要见陛下。”
“陛下说他不在。”宫门口守卫脱口而出。
却被另一侧的守卫瞪了一眼,沉声低咒:“你是不是傻?”
“无妨,陛下不在,我进去等着好了。”
没等两名守卫想明白,到底是该拦,还是不该拦,霍昭已经步入宫门,走上石阶。
“原来陛下在呢。”霍昭身姿袅娜慵懒,斜倚门扇,望着殿内正对着折子发呆的萧昀,笑意溶溶。
闻声,萧昀并未抬眸,脊背却绷得紧紧的,攥着朱笔的指骨握得指节发白。
霍昭看在眼中,唇角笑意更深。
走到殿内,她随手将殿门合上。
廊下灯光被挡住,殿内光线暗下一分,宫灯暖黄的光线幽幽照在殿中,温柔无声。
霍昭上前抽去他手中朱笔,负气似的将笔丢在案上笔洗中。
继而抬手,将他往椅背里推了推,自顾自挤到他腿上坐着,环住他脖颈,小巧鼻尖轻蹭他侧脸,娇声道:“骑快马赶了几日路,我腿都磨破了皮,陛下替我瞧瞧可好?”
第71章 不苦的
久违的淡淡甜香萦绕鼻尖, 萧昀愣了一瞬。
继而,劲直的脊背往后仰了仰,将她推离身前, 泠声道:“下去站着,好好说话。”
啊, 好凶。
霍昭暗暗吸了吸鼻子。
刚被他推远些, 又主动攥住他衣襟, 皙白明艳的小脸埋在他身前。
细肩轻颤着,似在低泣, 哽咽着控诉:“我都累得站不住了, 你还凶我!你不见我, 也不理我,我来找你,你还嫌弃我。”
说到后来,竟嘤声哭起来。
夜夜入梦的人儿娇娇弱弱俯泣身前,萧昀蓄满郁气的心口, 忽而被无形的手扒拉开一道口子,呼呼漏气,再也凝不起来。
本来想冷着脸, 好好惩戒一番的。
萧昀叹了口气, 掌心轻柔地扣住她细细的肩,无奈道:“别哭了, 是我不对,我不凶你了成不成?”
身前纤袅的身子仍轻颤着,哭泣声倒是低了一些。
萧昀将手移至她下颚处,微凉指腹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尖,轻轻抬起, 想为她拭泪。
明艳的小脸缓缓抬起,直至全然撞入他漆眸中。
却见她笑眼弯弯,月牙儿似的,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她方才是在装哭,甚至,在偷偷笑他?
思及此,萧昀温暄的眉眼倏而冷下来,眸中怒气氤氲。
“君无戏言,你方才说过不凶我的!”霍昭下意识往后倾,脊背抵在御案边缘,硌得她秀气细眉微微拧了拧。
微拧的眉尖儿,把萧昀刚生出的怒气再度戳散。
他彻底泄了气,缴械投降般叹息一声,将掌心护在她脊背,轻轻拥入怀中:“你我之间,你才是君,我愿永世为臣。”
叹息声拂过霍昭耳畔,撩得她心尖儿一颤。
下一瞬,他却扬手在她臀上轻拍了一记:“只再不许不告而别!”
“萧昀!你打我!”盈盈眼眸泛起泪花,连月来的惊怕、委屈悉数涌上来,泪珠滑落长睫,大颗大颗坠下。
霍昭这回真的哭了。
哭得萧昀心都乱了,手足无措地替她抹泪,却总也擦不干,只得将她紧紧扣在身前,再也不愿放开。
还是萧昀的咳嗽声,让她止了泪。
霍昭擒住他手腕,见他清减这么多,眼眶又红起来。
却没落泪,从他膝上跳下来,嗔怒道:“叫人备水沐洗,我要即刻替你解毒!”
言罢,霍昭背过身去,抬手在袖袋中翻找着药瓶,很快,她面上一喜,摸出个小巧的白玉瓶来,攥在掌心。
正要回身拿给萧昀看,却被他自身后拥住:“昭昭不许走,陪我洗沐。”
温热鼻息拂在耳后,霍昭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皙白脸颊染上醺色,霍昭点点头,垂眸自他怀中挣脱出来,抬手将白玉瓶递至他面前:“你……你往里滴七滴指尖血。”
几乎立时,萧昀便猜到白玉瓶中盛的是什么药,漆眸迸出狂喜,却仍有一丝疑问:“不是心头血么?”
霍昭摇摇头,抬眸凝着他:“南黎秘术,爹爹未知全貌,指尖血亦可的。”
闻言,萧昀细细洗了手,拿匕首在指尖划开一道,指腹凑近白玉瓶,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入白玉瓶中。
七滴血滴入,霍昭替他止了血,又手持白玉瓶,轻轻晃了晃。
看着殷红的血融入药汁中,她蜷长的睫羽微微颤动。
宫人们将盥洗之物备好,盥室里雾气氤氲。
见她仍盯着白玉瓶发呆,萧昀忍不住拿过白玉瓶,送至她唇边,轻哄道:“快喝了它,喝了便再不会心痛了。”
霍昭依言,敛眸饮下,将空空的白玉瓶轻轻磕在高脚几上。
形如美人雪颈的白玉瓶却没站稳,晃了两下,歪倒在高脚几上,打着旋儿往边缘滚去,幸而萧昀及时捞在手中。
刚把白玉瓶稳稳放好,萧昀的衣襟便被一双纤白柔夷攥住,滑腻侧脸贴在他颈侧轻轻蹭着。
带着灼人的热度。
她巴掌大的小脸烫得有些异样,萧昀扶住她,却惊觉她整个身子都是烫的。
“蛊毒与情丝草毒相融,须与心意相通之人身心相合,情动之时,蛊虫出,情毒解。”
“我身上血蛊,也是唯一能解你情丝草毒的药引。”
参透解法之时,霍昭便暗暗感叹,情蛊之毒真是世上最磨人的毒药。
不致命,却最是考验人心。
若种下情蛊的女子,得不到意中人的心,对方畏死不愿以血养药,情蛊便解不了。
若她强行抓一位男子替她养药,却跟对方心意并不相通,待她身上情蛊解了,那男子却是必死无疑,血蛊只救她心之所向之人。
从前的圣女可曾这般解蛊毒,霍昭不知。
她只知道,若要她同心中无意的男子亲近,她宁可不解这毒。
浴桶中涟漪阵阵,迷蒙水雾中,霍昭恍惚间回到汤池那日。
却又不同。
彼时他仍是克制的,而今……
意识稍稍回笼,霍昭凝着指尖殷红剔透如血玉的血蛊,自腰间拉过萧昀的手,将血蛊凑近他方才划破过的指腹处。
血蛊越发红了,待通体红艳,如将破的樱桃,霍昭将它收起来,放入事先备好的碧玉药瓶中养着。
“昭昭的蛊毒可解了?”萧昀纤长的指骨穿过她湿漉漉的乌发,潋滟薄唇轻轻抿去她耳尖一滴水珠,轻问。
他似乎也好了许多,清晰感受到体内寒气正悄然消散,温热元气往心口聚拢。
耳尖痒痒的,霍昭别过脸去,离他远些,凝着上方滴落的水珠在睡眠激起的涟漪道:“七日后,你也会好的。”
情蛊在她体内养了十八年,成了有灵性的血蛊,又是被他的血为引,催动出来的,是以,能通过他指尖血吸出他体内全部情丝草毒。
只是,须得七日,才能将毒素净除。
翌日醒来,已是午膳时分。
昨日的衣衫自是穿不得了,霍昭扫了一眼已被清理干净的内室,拥着衾被,正要唤人服侍她起身。
却见屏风外映出个颀长的身影,倏而便绕进来。
他眉眼清泠,对上她眼眸的一瞬间,漆眸满是温煦,如幽沉沉湖面上升起一轮明月,皎皎惑人。
素来有些苍白的脸颊,染上清浅绯色,唇色也越发昳艳。
“半夏和白芷呢?”霍昭视线越过他,朝外望了望。
昨夜,迷迷糊糊中,明明听到他应了要让半夏白芷回宫的。
“在外面候着呢。”萧昀居高临下睥着她越发艳丽惊心的小脸,俯身将手中衣衫摊在衾被上,坐在她身侧。
他漆眸微敛,落在她肩头赤蝶印记上,徐徐拉开被她拥着的衾被,修长的指将心衣勾过来,含笑觑着她:“我来服侍昭昭可好?”
霍昭脸颊登时荔红一片,她最听不得“服侍”二字,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