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今日未翻牌(68)
清婵姐姐说得不错,季昀生得极好,此刻专注批折子的模样, 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萧瑶不大记得季首辅和季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不知季昀更像谁,可他跟季昂却是不像的。
手中印玺落下, 盖上殷红印记,眸光有意无意扫过攥着红线的那只手,萧瑶莫名有种掌心发热的错觉。
该寻个什么由头,把这根红线系在他身上,才不会让他起疑呢?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 便听半夏快步进来禀报:“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快请!”
冲半夏吩咐了一句,萧瑶扭头就抢了季昀手中朱笔,倾身道:“快起来,可不能让世迦哥哥发现本宫偷懒。”
世迦哥哥。
季昀抬眸凝着她,眸色沉沉。
听到殿外脚步声越来越近,萧瑶急了,赶忙绕过御案,一把将季昀扯起来,便往里面挤。
仓促间,被椅子腿绊了一下,萧瑶站立不稳,纤腰微折倾身撑在御案上。
季昀怕她磕着,伸手捞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欲将她扶起来。
殿门处光线被一道身影挡去些许,那人脚步顿了顿,稳住手中汤药,方才缓步走进来:“陛下日理万机,季皇夫还是莫要打扰的好。”
季昀闻言,不以为意,将萧瑶扶稳站直,方朝国师走去,接过他手中汤药:“有劳国师大人。”
“世迦哥哥,本宫没偷懒的。”萧瑶见宋世迦脸色不太好,莫名忆起幼时偷懒,皇兄训诫她的样子,“季昀他只是在替本宫磨墨,并未打扰本宫。”
宋世迦眸光淡淡扫过季昀捧着药碗的手指,又往砚台上落了落,指骨微微收拢。
原来,她已经开始在意季昀了么?还为了维护季昀,对他撒谎。
身为国师,他有太多身不由己,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贪念,只想陪着她长大,陪她守着这盛世太平。
知道她不喜欢季昀,他才迫使自己不在意的,没想到,今日竟亲眼见她被季昀那般亲昵相待,她不仅未恼,还有意维护。
明明陪伴她最久的是他,最有资格拥她入怀的,也是他。
宋世迦第一次尝到妒火焚心的滋味。
“磨墨这种粗活,自有宫人来做,季皇夫身子本就不甚康健,阿瑶倒是会使唤人。”宋世迦面上笑意温暄,一如往常,“有些日子没见阿瑶了,阿瑶可否陪世迦哥哥出去走走?”
“好……”萧瑶刚吐出一个音。
便听啪地一声,季昀将药碗不轻不重地搁在御案上,清脆的碰撞声,让萧瑶心口莫名一紧。
她茫然抬眸,凝着季昀的眼睛,清晰感受到他此时的不悦,那固元汤很苦吗?
从前,皇兄每次喝了药,都有妃嫔争着抢着给他送蜜饯、饴糖,这么看来,季昀着实像个没人管的小可怜。
“世迦哥哥,本宫还有折子要批,改日再请世迦哥哥入宫可好?”萧瑶口里拒绝着宋世迦,心下却暗自嘀咕,季昀似乎不喜甜食,宫里常备的那些蜜饯也不知他肯不肯吃。
“好,臣先行告退。”宋世迦走到殿门处,又回眸望了一眼。
隐约听到萧瑶颇为嫌弃的口气对季昀道:“多大的人了,还怕吃苦药……”
未免被宫人们听见,会让季昀尴尬,萧瑶声音特意压得低低的,嘟囔了一句,才叫半夏拿一小碟蜜饯进来。
怕季昀不肯吃,萧瑶净了手,亲手拈起一枚蜜饯递至他唇边:“吃一颗就不苦了。”
见她这副哄小孩的模样,季昀心中怒气莫名散去些许,甚至觉着好笑,他自小便吃惯了各种苦药,何曾怕过苦?
蜜饯甜腻的味道扑鼻而来,季昀微微拧眉,别过脸:“昭昭不心疼那固元汤药材珍贵了?”
“心疼呀。”
闻言,季昀呼吸一窒,却听她紧接着道:“可本宫更心疼你的身子,这回可高兴了?高兴了就把蜜饯吃下去,本宫手都举酸了。”
她说心疼他的身子。
季昀忽而笑了,眼角眉梢俱是飞扬明媚,即便是哄人的话,他却爱听。
心口丝丝缕缕的甜蜜融化开来,季昀张口叼住那枚蜜饯,合上唇瓣时,轻轻吮了一下她葱白的指尖。
蜜饯的甜,顺喉而下,有些腻,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萧瑶愣住,凝着空空指尖上微微的湿意,登时红了耳尖。
“昭昭的手哪里酸了?臣高兴,替昭昭揉揉。”季昀嗓音带着笑意,最后两个字,故意咬地重了几分。
萧瑶的耳尖几乎能滴出血来,瞪着他道:“批你的折子去!以后非经本宫传召,不许进本宫寝殿!”
言罢,萧瑶转身便大步往殿门处走。
可走到御殿中央,攥了攥掌心,才想起掌心还握着那根红线。
萧瑶顿住脚步,垂眸扫了那根红线一眼,又回身大步走回来。
在季昀身前站定,她小小的手忽而扣住季昀腰间玉带,使力一拉,季昀身形晃了晃,垂眸凝着她。
萧瑶摊开掌心,露出那枚攥了许久的红线,动作生硬地将红线绕他玉带一圈,打了个结。
“这是何物?”季昀不解。
“本宫赏你的!”萧瑶并不解释,也不找任何由头,仰起雪颈瞪着他,“不许取下来!”
早膳用得晚,午膳时,萧瑶并无食欲,在慈宁宫看着薛太后用膳。
用罢午膳,萧瑶扶着薛太后在庭中消食,终于忍不住问:“母后,我左肩后的印记是生来便有的吗?为何南黎代圣女临走前说,她们的圣女也有这样一个印记?”
“许是巧合吧。”薛太后精神不济,眉眼间带着疲累,“昭昭不必想这些,她们的圣女,且让她们自己找去。”
说完,她凝着萧瑶的眉眼,心下暗叹,她的昭昭养得花一样好看,难怪昀儿愿意为她放弃所有。
她心疼昭昭处理朝政的辛苦,可她更心疼昀儿,昀儿为昭昭默默做了多少事,付出了多少,昭昭却全然不知。
总得寻个机会,让昭昭知道她那傻皇儿的一片痴心才是。
见薛太后神色恹恹,提不起精神,萧瑶只当她是困了,便点点头,没再追问,扶她进内殿安歇去了。
夜深人静,萧瑶盯着头顶烟罗纱幔发了会儿呆,季昀该是不会来了,哼,算他识趣!
萧瑶翻了个身,面朝屏风方向,望着外侧空着的位置,轻轻嗅了一下,被褥皆换了新的,没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只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早朝后,萧瑶照例叫半夏把折子送去坤羽宫,半夏却没动。
“陛下,季皇夫随首辅大人一道出宫了,现下不在坤羽宫。”
萧瑶愣了一瞬,喃喃低语:“出宫也不同本宫说一声。”
这么多折子,莫非要她一个人批么?萧瑶有些头疼,果然不能待他太好,才侍寝一回,便恃宠而骄,不肯老老实实给她当长工使了。
无法,朝事拖不得,萧瑶只得自己批阅。
季府中,季昀给众人都带了礼物去,尤其给韬哥儿、韫姐儿带了好些新奇玩具。
陪韬哥儿、韫姐儿玩了一会子,季昀去了季首辅的书房,季昂原本也要跟着进去的,却破天荒被季昀拦在外面。
“诶?你这臭小子,做了一阵子皇夫,倒是要跟大哥见外了!”季昂很是不解,从前有什么事,他们父子三人都是一起商量定夺的。
眼下被季昀拦住,父亲还不吱声,季昂莫名有种他不是亲生的错觉。
“好不容易有这点闲暇,你不去陪陪妻儿,杵在这儿做什么?”季首辅心知季昀有话要说,且不便让季昂听到,便也把季昂往外赶。
“啧,神神秘秘。”季昂嘟囔了一句,转身寻妻儿去了。
书房中,季昀也没多寒暄,开门见山便道:“父亲,母后已给我看过父皇遗诏。”
“什么!”季首辅惊得跳起来,抖着胡须,不可置信地盯着季昀。
季昀既已知晓身世,为何没有动作,仍称他为父?
“父亲,孩儿此番回来,只想打听一事。”
“何事?”季首辅捋了捋胡须,重新坐回去。
“陛下是父亲从何处抱来的?”季昀说话时,眼眸一直盯着季首辅,不给他一丝躲闪或是撒谎的机会。
闻言,季首辅嘴唇翕动,半晌才道:“你既已知晓,臣也不敢隐瞒。”
他起身踱着步,怅然道:“当日事出突然,太后娘娘令臣寻个小女婴送入宫中,臣一时没寻到。可巧臣妹艺姝抱来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婴,说是故人之子,无人抚养,请臣代为教养。臣一时无法,便将那小女婴送去宫中,那小女婴便是当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