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今日未翻牌(56)
这几日,萧瑶时不时透过窗棂,盯着湖对岸的殿门,就没见他出来过。
“陛下,季皇夫今日去了钟灵山。”白芷躬身回禀。
“钟灵山?”萧瑶讶然追问,“不应该是飞泉山么?”
“回陛下,季皇夫是被霍神医的弟子孟神医叫去的。”白芷并不了解其中缘由。
钟灵山上,庭院中置着茶案,孟愈坐在小杌子上煮茶,季昀却若有所思往正屋方向看,姑姑何时搬回钟灵山住的?
“陛下心疾,乃是中毒所致,不知季皇夫可知晓?”霍庭修坐在对首,打量着季昀,眉宇间带着不悦,他的女儿为何会喜欢上这样的臭小子?
“不知。”季昀摇头,“陛下所中何毒?我与陛下同吃同住数日,为何我没中毒?”
“情蛊之毒。”霍庭修能看出他对昭昭的在意,便直言相告。
继而,将孟愈斟好的茶水推至季昀面前:“却并非在宫中被人下的毒,只是解毒之事,需要季皇夫相助,不知季皇夫肯不肯?”
“能为陛下解毒,季昀荣幸之至。”季昀微微倾身,眸底带着欣喜之色。
霍神医肯救昭昭,太好了!
“若我要你日日饮毒,以血养药呢?”霍庭修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慢条斯理开口。
第46章 是季昀(二更)
“好。”季昀同他对视, 眸光澄澈,毫不犹豫,“敢问神医, 我的血多久能入药救昭昭?”
“至少需饮毒三载,取心头血为药引, 蛊虫出, 情毒解。”霍庭修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眉宇稍稍舒展了些。
不过,季昀身子瞧着有些不足, 也不知能不能撑过三载, 若是药没养成, 他人先没了,倒是浪费毒草。
“手伸出来。”
季昀不知他是何意,伸出手,小臂放在茶案边缘,霍庭修随意将指腹搭在他腕间。
忽而, 霍庭修神色一滞,掀起眼皮望他,眼神微妙:“或许, 并不需要那么久。”
听他话里有话, 季昀并未开口追问,不管是体质原因, 还是其他缘故,能早些救昭昭是好事。
“如此甚好。”季昀微微颔首,收回小臂,冲霍庭修抱拳道,“季昀替陛下谢过霍神医。”
“先别着急谢。”霍庭修摆摆手, 往后靠了靠,单手撑在长几边缘,似笑非笑凝着他,“你就不好奇,我让你饮什么毒药,要不要命,能不能治?”
“神医若肯相告,季昀洗耳恭听,若不便言明,季昀亦无所畏惧。”季昀垂眸扫过腰间半旧的玄青香囊,又抬眸望向霍神医,“季昀所求不多,只盼陛下安好。”
探出他生来便带情丝草之毒那一瞬,霍庭修对他的真实身份已了然于心,他身上流的竟是萧氏的血。
对此,他颇为不屑。
可听完季昀一袭肺腑之言,霍庭修倒有些刮目相看,甚至有些舍不得让他死了。
不过,季昀是死是活,倒不是他能左右的。
情丝草的解法霍庭修知之甚少,南黎的长老也未必知晓,圣女或许有此传承,可现下南黎并无圣女,只有一位代圣女。
“你既入了宫,可有听说过固元汤?”霍庭修忽而转了话题。
这倒是提醒了季昀,他曾对那固元汤起疑,可来了行宫后,国师并未派人送来,他倒是给忘了。
“国师曾以固元汤相赠,只是陛下说其中药材珍贵,令国师停了那汤药。”季昀若有所思打量着霍庭修,固元汤之事连他爹都不知,霍神医是从何得知的?
“珍贵?或许吧。”霍庭修捞过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固元汤里,有一味情丝草,虽是无药可解的毒草,日日饮之,以血养药,却是唯一能救陛下性命的一剂药引。”
闻言,季昀惊诧不已,情丝草是毒草?可昭昭明明说过,固元汤是大琞历任帝王都会喝的,只为绵延子嗣。
莫非,这才是大琞帝王们短寿少嗣的真相?
更让季昀心惊的是,历任国师给圣上饮毒草,却无一位太医察觉,偏偏从未踏入过宫门的霍神医,似乎什么都知道。
“固元汤有毒?可国师为何要让历任圣上饮毒?神医既知晓,又为何不出手相救?”
霍庭修笑笑,垂眸把玩着手中茶盏,神情高深莫测:“这就要问问萧氏高祖做过什么好事了,左右与我霍家无关。你既听说过先祖辰王,我也不妨直说,霍氏一族不会插手萧氏之事,生死有命。”
下山时,季昀脑中一直想着霍庭修对萧氏皇族漠然的态度。
明明辰王与高祖情同手足,乃高祖亲封的一字并肩王,为何霍庭修这个辰王后人,待萧氏皇族,比陌生人还冷漠?
既如此,他又为何要救昭昭?他果真是想救昭昭么?
这个疑惑只在他脑中闪过一瞬,便打消了。
一则他除了信霍神医,别无他法,二则姑姑当时就在正厅,能听见他们的交谈,依姑姑对昭昭的看重,若霍神医言行有异,姑姑定会指出。
医者父母心,即使霍神医是姑姑的师父,他也相信姑姑的为人,她不会为了师命任由霍神医害萧瑶。
情丝草无药可解,那便不解好了,他本就死过一回,今生同昭昭相识的每一日,皆是上苍垂怜。
钟灵山上,季姑姑却不似季昀这般淡然。
“庭修,情丝草之毒,当真无药可解么?”季艺姝立在霍庭修身前,仰面问他,神色凝重,“季家养我长大,于我有大恩,我不能为了救昭昭而去害侄儿。”
霍庭修含笑拥住季艺姝,俯身在她发间落下轻轻一吻,继而睥着她道:“我自然不会害你侄儿。”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你侄儿。
“霍庭修,你又骗人!”季姑姑着恼,自他怀中挣扎出来,忽而灵光一闪,“你是为了试探他对昭昭的心意?”
闻言,霍庭修微微颔首,姝儿要这么想也成吧,只要她能安心。
天色渐渐暗下来,萧瑶时不时侧首朝窗棂外望望,终于忍不住放下印玺,将半夏唤进来。
“季皇夫还没回来么?”
这么多折子,他一早便着人送来,萧瑶阅看过,这些折子全是批好的,他昨夜可曾睡过哪怕一个时辰?
熬了一宿,今日又去了钟灵山,他一个皇夫,倒是比她还日理万机。
半夏摇摇头,将刚从膳房取来的酸酪奉给萧瑶:“季皇夫刚从钟灵山回来,就马不停蹄回宫去了,常轲还在替他收拾行李。”
“你说什么?”萧瑶手中的酸酪有些凉,冰得她掌心、指尖都带着冷意,十指连心,丝丝缕缕的冷意直往心口钻。
半夏哪里会知晓呢?萧瑶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来,她收回视线,凝着手中一口未吃的酸酪,喃喃低语:“离回宫不过三日,他便这般急着回去?还是在生本宫的气,不愿与本宫同乘?”
“陛下说什么?”半夏没听清,以为萧瑶还有什么吩咐。
萧瑶摆摆手,将酸酪递还给她:“本宫不想吃了,你先下去吧。”
话音刚落,楼下庭院中传来犬吠声,阖宫只养着载雪一只狗,还最爱冲季昀叫。
前些日子,季昀住进来,萧瑶命人把载雪带去了别处。
他搬走后,殿内冷清,萧瑶才又叫宫人把载雪带回来养在院中。
是季昀,萧瑶脑中念头一闪,腿脚已经不受控地冲出门去,伏在栏杆处,眼眸亮晶晶地往下看去。
可殿中哪里有季昀的影子?
不过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不知何故,啄了载雪一记,载雪吃痛,冲着那只海东青发怒,龇着牙伸长爪子去抓,却屡屡扑空。
“哪儿来的鸟儿?”萧瑶凝着那只神气十足的海东青问道。
半夏还没来得及走,跟在萧瑶身后出来,一看到院中盘旋的鸟儿,便掩唇笑了:“那是云鹏,季皇夫养的海东青。”
见萧瑶微微挑眉,听得兴起,半夏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平日里,有季皇夫护着,载雪时常戏耍云鹏,云鹏倒是聪慧得像是成了精,季皇夫前脚刚走,它后脚就飞回来报仇。”
这番话本没什么,落在萧瑶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都说宠物肖主,云鹏这般记仇,季昀因那日之事生她的气,又在憋着什么坏呢?
莫非,他回宫去,是想提前准备什么?
“十五,把云鹏给本宫抓了。”萧瑶指着云鹏,对着虚空吩咐道。
倏而,十五的身影不知从哪儿闪出来,在庭中飞檐走壁好一通,被云鹏耍得气喘吁吁,愣是抓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