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今日未翻牌(18)
“娘娘!奴婢不敢!”宫婢身子瑟缩着,几乎要吓哭了。
“你不敢去赶她们走,却敢在这里跟我顶嘴,你是看不起我,还是不把我的皇儿放在眼里?”陈婕妤指着她的鼻子骂了一通,扬手便朝她脸颊扇去。
刚要挨到又生生忍住,留下印子被太后瞧见总归不好。
她愤愤收回手,不甘心地捂着腹部喊:“哎呀,我肚子好痛,疼死我了!”
跪在碎片边的宫婢,吓得脸色煞白,仿佛丢了半条命。
得罪主子娘娘们事小,损伤到陈婕妤腹中新帝事大呀,宫婢哪有胆子再说半句不是?跌跌撞撞朝楼下奔去:“奴婢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正在御书房批折子的萧瑶,被后宫佳丽们吵昏了头。
各个都道陈婕妤横行霸道,目中无人,要萧瑶去替她们做主。
萧瑶捏了捏眉心,只觉满殿珠光宝气,比堆积如山的折子还让人头疼。
眼前的事,说来也不算棘手,陈婕妤还有几个月便要临产,忍忍也变罢了。
“诸位娘娘、小主受了委屈,本宫心里清楚。陈婕妤也是事出有因,今年宫里早些供冰,届时陈婕妤和小陛下能安枕,诸位随时都能去御花园。”萧瑶思虑一番,总算将此事暂且按下,没叫她们去慈宁宫吵嚷。
望着众人不情不愿离去的背影,萧瑶怅然。
也不知皇兄在世时,是如何平衡后宫的,幸而她前世并未纳皇夫,省心不少。
草长莺啼,惠风和畅,各府马车、轿撵陆续往大长公主府而去。
姑姑早早点名要她去,萧瑶不能不给面子。散朝后,将紧要的折子批完,便匆匆往大长公主府赶。
临近正午,骄阳似火,冷冷清清的公主府里是少见的热闹。
萧瑶自小在宫中长大,同京中贵女并不算熟识。
唯一交好的清婵姐姐随父兄去了北疆,她也无意同其他人周旋。
“白芷,你随她去见大长公主。”萧瑶指着公主府一位紫衣婢女道,“跟姑姑说一声,园子里太喧闹,本宫自去寻个清静地界赏花。”
“哦,还有,姑姑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本宫留着。”
言罢,萧瑶举步穿过九曲桥,往湖对岸的水榭走去。
九曲桥两侧,碧波荡漾,绿萝裙般的荷叶亭亭立于湖面,碧色间远远近近点缀了许多粉白花苞。
未到开花时节,此处果然没人来。
水榭四周,竹帘卷起,荷风穿堂而过,萧瑶迎风踏入水榭,脚步一滞。
“你怎么在这儿?”
闻声,季昀抬眸望来,指尖未及落下的棋子险些惊掉。
眼前人粉衣白裙,清丽如湖面新荷,鬓边发丝临风飞舞,姝色无双。季昀脑中无端忆起那晚替她挽发的情形,指尖微颤,面色更白一分。
正欲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莽撞地闯进来。
常轲提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木桶,边跑边喊:“公子,这湖中果然有鱼!”
瞬间,季昀面色由白转黑。
萧瑶闻声回头,并未瞧见。
只见灰衣小厮提着的木桶水花四溅,桶中肥鱼扑腾着,跳出水面,落在地板上,溅了一地水。
“……”
偷偷捉鱼,被元福公主撞个正着,常轲登时傻眼,任由肥鱼在地板上垂死挣扎。
他仿佛看到自己不久以后会像这只肥鱼一样,死得透透的。
“季昀,你竟然让人在公主府捉鱼!”萧瑶回眸,对季昀怒目而视。
第15章 别胡闹
常轲乃季昀的小厮,有胆子在公主府捉鱼,不是季昀授意还能是谁?
咚!
盛着大半桶水的木桶,应声砸在地板上。
“公主殿下饶命,捉鱼是小人的主意,与我家公子无关。”常轲腿一弯,实打实跪在地板上,急忙告罪,唯恐萧瑶迁怒季昀。
“常轲。”季昀出言制止,面色已恢复如常。
起身行至萧瑶两步远处,蹲下身,极轻松地便将地板上滋溜乱跳的肥鱼捉起,放回木桶中。
鱼儿入水,游得甚是欢快。
萧瑶望着水中游鱼,为之瞠目,这条肥鱼看着就滑不留手,他是怎么做到的?
诶,不对,季昀想做什么?
心下正觉怪异,萧瑶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季昀,却见他直起身子,并未同往常一般告罪,而是抬脚将木桶推至常轲跟前。
“你什么意思?”萧瑶不解,小鹿似的眼睛凝着他,显得专注而灵动。
季昀同她对视一瞬,倏而便移开视线,敛住眸中清浅笑意,神色却是不露半点端倪,侧首对常轲吩咐道:“速去将鱼放生。”
听到自家公子吩咐,常轲也顾不得求饶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提起木桶,转身便往外冲。
水渍浸湿地板,湿漉漉的,常轲跑得急,脚底一滑,险些摔倒,身形却是未停。
“诶?”萧瑶见状,心知不妙,下意识便朝常轲追上去,嘴里喊着,“你给我站住!”
竟然想毁|尸灭迹!
好你个季昀,如此小人行径,说你是伪君子,还真没冤枉你!
身侧季昀伸手去拦,不料萧瑶踩着地板上黏腻的水渍,脚下一滑,顷刻便往后仰倒。
“啊。”萧瑶惊呼出声。
下一瞬,腰侧传来温热的触感,纤细的腰肢被有力的臂膀控住,立时稳住身形。
正值初夏,腰际陌生的力道透过单薄夏衫传入骨髓,萧瑶一时呆住,彷如一只被拎住后颈的狸猫。
望着眼前一连串的状况,半夏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眼睁睁看着萧瑶摔倒在季昀身前,她甚至怀疑自己公主是故意的。
“公……公主?”
简直匪夷所思,即便公主瞧上了季大人,想招回府中做驸马,也不该是这种套路吧?直接求太后娘娘做主,太后岂有不应之理?
呃,季首辅倒是极有不可能不应。
半夏眼珠子转了转,自认为想通了其中缘由,唇角露出老母亲般慈祥的笑,她家公主可真是机智过人。
萧瑶自然不知小丫鬟脑补这么许多,低头一看,见季昀手臂紧紧扣在她腰际,面上登时一红,心口起伏不定,又羞又恼。
她何曾让男子这般近过身?
待要发作,控在她腰际的手电掣般抽离。
“季昀,你竟敢对本宫无礼!”萧瑶又气又急,细长舒扬的黛眉微颦,恨不得叫人把他拖下去打板子泄愤。
却又怕惊动大长公主,搅了赏花宴,只得干瞪着他,喘着气,试图平复心绪。
偏偏她一双眸子生得极灵动,水盈盈的,便是含嗔带怒呵斥,威势也无形削减。
“微臣知罪,请公主责罚。”季昀敛眸请罪,语气泠然,姿态不卑不亢,似乎无惧她的怒气威压。
不知为何,萧瑶听在耳中,总觉他不是在请罪,倒像是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稚童。
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让萧瑶怒意更甚,他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哪里来的这一身傲气?她就不信,磨不去他身上的锐气!
她不止要措措他的锐气,还要收服他,让他为她所用,转而对付睿王!
已然将鱼投回湖中放生的常轲,此时正巧走到水榭外,听到季昀请罪,战战兢兢之余,越发不是滋味。
都怪他贪玩,害得公子被公主抓住把柄,不依不饶。
若是此时进去领罪,不知能不能替公子解围,也或许越发惹怒公主?常轲有些迟疑。
萧瑶面色变了一变,将心口怒气强压下去。
黛眉微微舒展,仰面望着季昀:“你说要本宫责罚,却分明不怕本宫。本宫今日偏就不罚你,不仅不罚,本宫还要赏你!”
赏?
不止季昀,连半夏、常轲也惊呆了。
常轲:捉条鱼而已,公主气糊涂了?
半夏:公主,您这又是唱哪出啊,是真生气还是装生气,给奴婢提个醒儿,奴婢也好配合一二。
唯有季昀,呆愣一瞬便恢复如常。
眸光凝着萧瑶颊边绯色,清泠眉眼染上温暄,似暖阳照着无垠雪原:“既如此,微臣便先谢过公主。”
话音刚落,萧瑶唇畔笑意顿盛,嗓音甜软,朗声道:“本宫要赏你驸马之位,待请国师挑个好日子,便迎你入府!”
嗬,当了本宫的驸马,看睿王还怎么肯信你?季昀,你且好好留着你的才学,等着做本宫的智囊吧。
“公主!求公主放过公子,只要公主肯消气,小人愿以死谢罪!”常轲急了,眼前一黑,只觉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