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枢被带到帝师的牢房前,那人就走了。
帝师还是拿着一本书在看,全神贯注,目不转睛。
千枢咳了几声,轻拍了下牢门,轻声道:“老师?”
这声音似蚊鸣一般。
侯叔博只听到了拍门声,他原本还以为是狱卒,没想到一回头,吓得全身血液都凉了:“公主?”
千枢低头,掩去眼中的愧色:“老师,我来看您的路上遇到刺客了,他们的装扮和几年前劫走我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帝师不吭声了,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
千枢步步紧逼:“真的不和我说吗,哪怕有一天我再遇到这种情况?若是我没有了这次的运气,真的死了呢,即便这样,也不愿告诉我吗?”
侯叔博叹口气:“不,微臣告诉您。”
前朝覆灭一百多年后,南域卷土重来了,他们妄图恢复南域在前朝时的荣光,不惜推翻这个王朝。
她的毒是南域下的,几年前的那场刺杀也是南域做的。
他们想杀了这个在百姓心中备受爱戴的公主,搅弄大梁的官场。
这个在原文中寥寥几笔提过的南域,竟然是隐藏剧情中的最大反派。
这是一本什么书啊。
主角想报复社会,反派也想报复社会,就连隐藏剧情里的大反派,也想报复社会。
社会做错了什么!
千枢欲哭无泪。
※
顾瑾书来到若卢狱时,听到门口一个守卫的官兵自言自语:“听说公主养了个男宠,我要不要去自荐枕席?”
他脚步一顿,打断他:“公主有没有来过?”
顾瑾书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人回神,挠挠头:“顾公子回来了?您问公主?公主昨儿个来了,今天没来,就派了个人替她来的。”
顾瑾书“嗯”了声,沉默着站了许久,并没有离开。
千枢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顾瑾书低垂着头,站在光影间,神色难辨。
作者有话要说:
顾瑾书,真是好惨一男的,不过他确实不喜欢女主,他被剧情影响的分不清楚。
第29章 活着的第二十九天
她失血过多,又强撑着和侯叔博说了那么久,从大门处出来,苍白的像个尸体。
纵然心中思绪万千,顾瑾书此时也怔住了:“这是怎么了?”
他语气很熟稔,能听出来几分关切,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很正常,可千枢却十分意外。
虽然两人相识多年,可顾瑾书从前和她说话,向来是毕恭毕敬,疏离守礼的,像这种自然,还从来没有过。
千枢不解,也对他突然回到上京有些好奇,但她现在心乱得很,因为失血过多头又晕又胀,就没有心情和他周旋,只想赶快离开:“小事而已,没什么。”
她明显的表示疏离,抬腿绕过他就要离开。
男女有别,君臣有别,这是他从小到大被灌输的道理。
顾瑾书又想起书房里顾丞相的那一席话,他说公主已经有了驸马,让他千万不能产生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克己守礼数十年,理智的知道顾丞相说得有理,也符合他如今的身份。
但是,不甘心。
千枢已经绕过他走过了一两步,那冲鼻的血腥气让顾瑾书皱了皱眉,连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一贯的温润语气,却带了几分强势:“你失血过多,不能不管,我带你去医馆,让大夫包扎一下。”
千枢皱眉,她本就被侯叔博说的那些秘事刺。激的心中有气,现在又被接二连三的被拦下,明知道不该迁怒,还是烦躁地甩开了他的手。
“我无事。”
她甩开的动作太大,三个字刚说出来,只觉两眼一黑,连面前顾瑾书表情都没有看清楚,就晕了过去。
顾瑾书被甩开手时心里还有些难过,下一秒就见女子像片轻飘飘的叶子一样向地上倒去,他一惊,也顾不得伤心,连忙把人搂到怀里。
他是个书生,更是个男人,力气也是极大的,女子被他一揽,直直的撞进怀里,撞的胸膛有点闷痛。
顾瑾书一愣,僵硬地低下头,女子虽然脸色苍白,又做男子装扮,可从那眉宇间的灵气,依旧可见绝色。
她被划了一刀,血淋淋的右手臂垂在身侧。
他心里突然就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顾瑾书在她脸上看了片晌,才慢慢地伸手过去。
破碎的衣袖被掀开,她即便晕了也疼的闷哼一声,顾瑾书眼里满是心疼,可依旧坚持着把整个袖子掀开。
首先入目的,是鲜血淋漓的手臂,那翻出来的伤口,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喘口气,冷静的视线在千枢手臂上扫过,待到看见那被鲜血包围,不甚明显的守宫砂时,才弯起了嘴角。
顾瑾书揽着她的腰,单手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掉,把她整个人罩住,然后一弯腰,手臂勾住她腿弯,整个人抱在怀里。
血腥气夹杂着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顾瑾书眼中挣扎着闪过愧疚心疼。
他故意冲着那些御林军们道:“不知兄台可否拨几个人,随我一起护送公主去医馆?”
那些御林军们瞪着眼睛,讶异道:“公主?”
他们僵硬的把目光看向他怀里的人。
顾瑾书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千枢,和煦的应道:“是,安国公主。”
御林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拨了六个人。
前面三个,后面三个,顾瑾书抱着千枢,一步步从偏僻寂静的若卢狱,进了喧哗热闹的大街。
大街上人很多,但见到御林军和中间多年未见的顾公子,众人还是狐疑着给他们让了道。
到了医馆的时候,他们后面跟了些看热闹的人,他走进去,把学徒吓了一跳。
顾瑾书温和道:“可否让你家大夫出来一下?”
那学徒愣愣的点头,目光总是看向他怀里的人,然后才跑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见到他也是一惊,行了个礼。
顾瑾书笑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伴读了,何必对我行礼。老人家,咱们先别说别的,她受伤了,要赶快医治一下。”
那大夫自然也看到了那女子垂下来的手臂,连忙吩咐学徒去准备东西,就道:“顾公子不如先把这……女子放下来?”
虽说她衣服看来是男装,但是还是能看出来是女子的。
顾瑾书按照他说的把人平放在床上,学徒也把东西拿来了,老者坐在床边,认真地给她冲洗伤口。
不一会儿,那狰狞的伤口就露了出来,老者看了眼被白袍包住的女子,皱了下眉。
那学徒年纪小,免不得就捂住嘴惊呼一声:“这伤口好长。”
学徒看了看顾瑾书,又看了看床上的女子,大胆问道:“请问一下顾公子,这位姑娘怎么会受了那么重的伤?”
那么长的伤口,一看就是利刃划得,普通女子哪有可能会接触到这些?
顾瑾书扫了眼被围得满满堂堂的医馆,他知道自己该糊弄过去的,可是嘴唇张了张,他却听见他卑鄙地开口:“公主出宫游玩,不幸被刺客刺伤。”
一阵嘶嘶的抽气声。
学徒惊呆了,那老者上药的手都抖了抖。
不过一刻钟,上京城就传遍了,以绝对之势压倒了上午的谣言。
都是假的,安国公主的驸马只可能是顾公子好吗。
出宫游玩,和谁玩?
——肯定是顾公子啊。
没看见顾公子连外袍都脱掉给对方穿了吗?
在大梁,男子的外袍,那可是只有正妻能穿的。
上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有人添油加醋的说道:“顾公子可是一路把公主抱来的,还用了自己的外袍给她穿上,男女有别,连兄妹都没有这般亲密的,依我看呀,俩人这好事儿不远喽。”
“顾公子和公主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啊。”
“若是驸马是顾公子,我们肯定支持的。”
顾瑾书待在医馆内,静静听着外面的话,他看向床上,他的外袍裹在她身上,亲密的没有一丝空隙,仿佛两个人真的如此亲密一般。
心里的愧疚挣扎慢慢的被压在了深处,那种骗来的愉悦感,在他的刻意放纵下,逐渐蒙骗了他自己。
全然不知宫外发生了什么。
御书房里,穆尚书正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