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还当她只是害怕,安慰她,“别怕,绑架我们的人可能只是求财,我们应是没有危险。”
自钉上的窗户缝隙里挤进星点的阳光,照得温蹊浑身冰凉。这并非是求财,抓她们的人是真心实意地想让她们死。
温蹊将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纪北临说上一世害她的人已经死了,那如今绑架她的又会是谁?
“期期?期期?”青阳见她脸色苍白的厉害,神情恍惚,连声喊了她三四遍才将人叫回神。
温蹊无措地眨了眨眼,看着青阳,“对不起,姨姨,连累你同我一起死。”
“什么叫连累我同你一起死,指不定是我连累了你呢,”青阳说到一半又自己呸呸呸,“什么一起死,死不了的,放心吧。纪北临见不到你一定会来找你。”
麻绳绑的紧,将温蹊纤细的脚踝也勒出印子。温蹊小小的摇头,“他找不到。”上一世他便没有找到她。
“他会找到的,”青阳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只是笃定道,“便是他找不到,还有赵端。”
忽然提起已逝之人的名字,温蹊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只愣愣地看着青阳。
青阳注意到这法子能转移温蹊的注意力,便继续道:“赵端没死。”
“你还记得我身边那个男宠吗?”
温蹊只见过两面,隐约记得他名字里带着一个“子”字,“子……”
“子逸,”青阳道,“那就是赵端,假死后易容守在我身边的赵端。”
“可你不是说他骗了你吗?”温蹊不解。
提起赵端,青阳素来高傲的脸上显出几分少见的温柔神态,“所以他现在在补偿我。”
温蹊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他看着你养外宠?”
“那只是掩饰,我府里的外宠都是他的手下,我只能看,吃不着。”语气里满满都是遗憾。
温蹊只是一时吃惊,却并不特别好奇,此时依旧是害怕压过了一切。
青阳见赵端并不能完全分散温蹊的注意力,想了想,决意将纪北临卖了。
“你还记得我与你说的赵端的真实身世吗?我拿纪大人来打比方,那个比方是真的,纪北临与赵端是一类人。”
果然比赵端的秘密有用许多,温蹊抬眼看着青阳。
“他是皇上安插在你父亲与太子身边的人,”怕他们夫妻二人失和,又补充道,“但是他从未害过你父亲。”
青阳索性往椅子上一靠,“但他怕你知道之后会恨他讨厌他,所以一直瞒着你。”
青阳看着屋顶,自顾自的,最后也不知道在说谁,“你知道他们的身世吗?下九流耍艺娼,他们的父母就是这类人,生下他们后,要么卖了,要么扔了,然后被组织捡回去。他们会被训练,十几个孩子,学着去做真正的赵端,还要学着怎么杀人,怎么防止被其他的‘赵端’杀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声音逐渐飘渺。温蹊想起纪北临不愿意带她去拜祭父母,看到刻着她和纪北临生辰八字的狼牙让她收起来……是因为那都不是他的。
真正的他,一无所有,是个没人要的弃儿。
“期期,你恨他吗?你若恨他便打起精神来,逃出去之后狠狠报复他。”青阳突然凑到她耳边道。
温蹊转过头看着她,青阳大概以为这样能让她忘记害怕,打起精神逃出去。
可是看着眼前的茅草屋,温蹊无论如何也生不起能活着逃出去的信心。
二人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反剪着。青阳盯着两人的手思索了许久,忽然道:“期期,我与你背靠背,我帮你将手上的绳松了。”
温蹊摇了摇头,“没用的,门窗全都封了,解了绑我们也逃不出去。”上一世她与永康未尝没试过这个法子,只是依旧是无用功。
“总要试试,赵端欠我的还未还清呢,我不想死。”青阳说着扭着腰一点一点地挪着椅子。椅子老旧,早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晃动间发出吱呀的叫声,像是濒死前的哀嚎。
温蹊看着她。纪北临欠她的也未还清,她还未见过大嫂的孩子,还未好好陪陪父母,她也不想死。
好在绑架她们的人大概觉得两人只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绳结并未打死,过程虽费劲一些,好歹也成功了。
屋外渐响起谈话声,温蹊与青阳贴着墙壁仔细听。
“就这么烧死未免太可惜了。”
“雇主说了必须要烧,赶紧放火!”
“你看那两个姑娘生的这么好看……”
“那是什么身份!你别色心冲了脑袋惹出事!赶紧的,放火!”
“那总得赚点什么吧,你看她们的首饰,卖出去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你前儿个不是还欠了一屁股债吗?反正雇主都出京了,也没人盯着咱,咱俩收个首饰又花不了多少功夫。”
另一人似被说动了,半天不应声。
“你想想,脱手卖出去又是一大笔钱,有了那些钱不就又能过一段逍遥日子了。”那声音像在循循善诱。
温蹊与青阳听见开锁的声音。
温蹊贴在门后,两人默默将发簪取了下来,握在手上。
木门打开时洋洋洒洒落下一片灰,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见空荡荡的两把椅子先是一惊,转头寻人时温蹊与青阳冲了出来,举起手将簪子刺过去。
青阳动作稍快些,已将金钗刺进一人的后颈,那人捂着脖子哀嚎了一声,却让另一人有了防备。温蹊还来不及动手,先被人粗蛮地抓住了手腕,反手抢了她的簪子抵在她的脖子上,“他娘的臭娘们,还想偷袭!”尖锐的簪子刺破了温蹊的皮肤。
被袭击的男人反手用力挥臂将青阳甩开。
温蹊被人勒住脖子,男人的臂力几近要让温蹊窒息。温蹊被他勒的连视线也一片模糊,凭着本能与男人作抗争,指甲掐进男人的手臂上,留下血淋淋的印子,却越发激怒了男人。男人粗鲁地骂了几句,又将手臂收紧了一些往上抬,温蹊便悬在空中,胸腔内的空气一点点消失殆尽。
温蹊觉得这可能就是她的宿命,不得善终,还要连累别人。
男人忽然哀嚎了一声倒在地上,身子近乎被斩成了两半。
温蹊跌倒在地,捂着胸口,连眼前的事物都是一片昏花。隐约只听见青阳忽然娇娇柔柔地对谁嗔了一声“你怎么才来啊”,与她方才发狠挥起金钗的气势判若两人。
待她喘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还站着人。
纪北临站在她面前,横刀被他支在地上,白皙的脸上有一道殷红的血迹,未干的血顺着他眼角滴落,眼眶发红,眼神狠戾得让人心惊。
纪北临忽然笑了一下,身子一晃,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温蹊揽入怀中,埋首在她脖颈处,“还好,找到了。”
说完这句话,温蹊感到身上一重,纪北临松了手,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温蹊抬手去拍他,在他背后摸到了一手的血。
还活着的男人突然乘人不备将火折子往地上一甩,火舌滚过火油眨眼间变得嚣张。
温乔夺过侍卫的刀一刀将人劈了,刀往地上一甩,“赶快出去。”说罢立刻让人将昏迷的纪北临背起来,自己也将温蹊抱了出去。
第69章 大理寺卿(十二)
纪北临刚回府时一身的血, 气的袁大夫一边骂人一边寻自己的药箱,扬言将纪北临治好之后就隐居山林,再也不给这群不把命当回事的叛逆病人看病了。
伤口裂了三五次, 一次比一次深。袁大夫施针救人时纪北临也毫无知觉, 一昏迷便是五日。
楚季与温乔二人四下遮掩才算将事情瞒住, 大家都当纪北临伤好的慢,许是大夫没请好。
听到这传闻的袁大夫立刻撸起袖子要去与人争辩他的医术哪里差了, 好在是被周正连拉带拖拽住了, 一堆人又是夸又是哄才让袁大夫消了气。
纪北临醒时温蹊正拿着湿帕子为他擦脸, 见他睫毛颤了颤立刻去叫了袁大夫。袁大夫刚在院子里打了一套五禽戏, 闻言哼了一声才跑回去拿药箱。
检查过后除了久未进食身子虚弱了一些也没有什么问题。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床上就没有生命危险。
秋霞与春雨立刻依照医嘱去厨房熬粥, 温蹊趴在床边皱着眉,“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北临没有答话, 指腹摩挲着温蹊脖子上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