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倌楼。
如今还在孝期,青阳却约她来此种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县主,这……不太合适吧,万一被姑爷知道了,该发脾气的。”秋霞看着有一衣襟微敞的男子从她面前经过,脸红的转过头。
纪北临生气温蹊倒觉得没什么。青阳约在此地,也算是满足了她出嫁前的心愿。
“你还是个未嫁人的小姑娘,进去不合适,就在外面等着吧,我一人进去便好。”温蹊拍了拍秋霞,提着裙摆往楼里走。
秋霞在后面半天叫不住,看着温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小声嘀咕,“嫁了人更不合适啊……”
小倌楼有三层,底下大厅有一个极大的圆台,上面有几位衣着飘逸的男子抚琴吹箫,座下观看的,有男有女。
温蹊轻咳了一声,默默寻楼梯要上去。
有个短褐打扮的小厮走了过来,小白脸嫩生生的,笑起来极讨喜,“县主,公主在三楼等着您。”温蹊跟在他身后上了楼,期间闻到了各色的脂粉香。原来不止姑娘才会搽香抹粉,只是闻着还是有些俗气。
三楼与底下两层不一样,看着更气派一些。过了木楼梯,长长的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绵软又悄无声息,各个厢房房门紧闭,隐约见得着屋内的人影,却是听不见里边的声响。
小厮带温蹊走到最里边那间,抬手敲了敲门,立刻有人从里面开了门。
温蹊以为会见到一副糜烂的场景,再不济,也该是衣衫不整,酒倒茶香。
里面只有青阳与一个侍卫,青阳坐在桌前,侍卫站得笔直,表情亦很正经。
等温蹊走进去,侍卫便立刻目不斜视地出去,将门关上。
温蹊一边打量着房内的布景,一边朝青阳走去,“姨姨为何约我来此?”
“太后生前清醒之际,有些东西嘱咐我一定要转交给你。”青阳招呼她坐,自空着的矮凳上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并非是如今宫里的样式,这种样式温蹊只在长公主的陪嫁中见过,少说也有二十年。盒子大概常常被人抚摸,上面的花纹已有些模糊,红漆亦褪了一些,只有上面的锁,生了铁锈,锈迹深,像是从来没打开过。
“这是什么?”温蹊好奇。
“你打开看看便晓得了。”
温蹊指了指锁,“可我没有钥匙。”
“生了这么重的一层锈,拽开不就好了。”青阳说着将锁一拽,锁体裂成了两截。
温蹊目瞪口呆。
盒子里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有一把金子打的长命锁和一双虎头鞋。
大概是因盒子从未打开过的原因,虎头鞋还像新的一样。温蹊拿起来看,做的很粗糙,不像是能出现在宫里的东西。
“送这个为何要约我来这种地方?”温蹊不解,她还当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寻个地方掩人耳目。
“这是祁阳公主的东西。”
温蹊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位与反臣夫君殉情的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真正的天之骄女。
青阳拿起那一小块长命锁,“这个应该是皇姐与宋承奚吵架后回皇宫准备的。”怀了身孕的女人脾气总要大些,尤其是祁阳自小被娇纵惯了,一有不顺心便喜欢回皇宫等着宋承奚来哄她回去。待在皇宫时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准备了礼物,回去的时候却忘了带上,最后却是永远也送不出去了。
青阳小的时候见过祁阳皇姐做虎头鞋的模样,娇生惯养的公主笨拙地捏着针线,格外认真。
“祁阳公主的东西,还是不要让皇上知道的好。”青阳摩挲着桌上的布,“想来太后是将你当做她思念女儿的依托,才会送这些东西给你,你好好收着吧。”
虎头鞋圆的有些憨,温蹊伸出食指戳了戳,又将它放回盒子里,“我会好好收藏的。”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温蹊吸了吸鼻子,“姨姨,你这香味道好生奇怪。”
“我没点过香,”青阳亦跟着吸了吸鼻子,眼中一凛,猛地站了起来,“这香有问……”青阳忽然往旁边一栽。温蹊眼看着青阳倒下,伸手想扶,自己却也眼前一暗,软着身子往旁边一倒。
第68章 大理寺卿(十一)
温蹊失踪了, 与青阳一起,在小倌楼消失不见。
消息传到纪府时袁大夫才刚给纪北临换过药。纪北临猛的坐了起来,伤口因这极大的动作又重新裂开, 血迹染红了半件里衣。
“伤口又裂了!”袁大夫急道。
纪北临浑然不觉, 寒着脸问因着急连行踪都未隐藏便直接找来纪府的赵端, “你说什么?”
“两个人在小倌楼一起失踪了,应是被人先用迷香迷晕了再从窗户掳出去了, 守在外面的侍卫没有听到动静, 直到两个时辰还没见人出来才发现人不见了。”
小倌楼是赵端用以掩人耳目的据点, 三楼用来议事, 怕有心人偷听, 便用特殊的材料将声音隔绝,却不想正是如此, 才让对方有机可乘。
“让人去找!”
纪北临皱着眉起身,“去小倌楼。”
周正看着鲜血慢慢浸染了纪北临整件里衣,忍不住道:“大人,您的伤……”
“备车!”纪北临咬着牙冷声。
“是, 小的这就去!”周正不敢再出言阻拦,立刻跑了出去准备。
屋内残留着迷香,临湖的窗户大敞着,应该是先将二人迷晕了再从窗户将两人掳走。
纪北临半靠着桌子, 强打起精神找寻屋内的线索,可除却一个装着长命锁与虎头鞋的盒子,并无任何发现。
消息传到楚季耳中, 对于纪北临与赵端二人如此光明正大暴露行踪并无微词,然他自己的确不好出面,便将温乔推了过来帮忙。
“先不要告诉我爹娘。”温乔进门便嘱咐,看见一个据说是青阳男宠的陌生男子,倒不意外。
武阳侯一案才收尾,有许多事情仍是谜团,大理寺卿亦还在逃,温乔道:“是不是大理寺卿将人抓走了?”
背后的伤口时刻刺激着纪北临的神经,他摇头否定,“他没有这个本事,他如今自身难保,何况又胆小如鼠。若是他抓了期期,为了拿她做筹码保命,必然要将消息放给我们。”
温乔凝眉思考了一阵,“不是为了谈条件,那是为了什么?报复?”
纪北临闻言一振,单手握拳不自觉收紧,“陆谦呢?”
温乔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此人,“你在牢中那几日,陆谦上了折子丁忧去职,说是家中高堂去世。”
了解内情的赵端看了纪北临一眼,“你怀疑是他?”
养伤这几日,纪北临将大理寺卿、武阳侯、理亲王与陆谦之间的关系梳理过一遍。
武阳侯记恨他许久,要陷害他并无不对,却偏偏是他查起孤雁山一事时才设计让他入了牢。而理亲王前往孤雁山不久,陆谦又恰在此时丁忧,像是不愿意他调查孤雁山,借此阻拦他,最好是让他永不能翻身。
温乔双手撑着桌沿,“虽不明白你二人之间有何瓜葛,可明面上陆谦已不在京中,我们该去哪里寻人?”
上一世之事依旧历历在目,纪北临只觉心脏跳得愈发缓慢,大有停止的迹象。这一次,不能再寻不到她了……
纪北临忽然抬头,“城外五里以内可有久年无人居住,且门窗都用木板封死了的茅草屋?”若真是要报复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温蹊在他面前如上一世一般再死一次,让他再一次救不了她。
***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奇特且难闻的味道,像是留了许久的生肉,又被浇上了一桶火油,然后扔进了久无人居住的屋子,滚了一圈尘埃。
温蹊觉得脑袋有些沉,连睁眼也很费劲,有人推了推她,温蹊朦朦胧胧看见青阳在眼前放大的脸。
“姨姨?”
“你许久未醒,险些将我吓坏了。”青阳松了一口气。
温蹊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粗麻绳绑着动弹不得。温蹊抬眼打量整间屋子,身子陡然僵住。
她怕是永远都会畏惧茅草屋。
“我们好像被人绑架了。”青阳扭了扭被反绑在椅背上的手腕,皱着眉想办法脱身,转头想与温蹊商量,却见温蹊小脸煞白,如同见鬼一般。
她抖的厉害,连青阳也能明显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