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了黑切白摄政王(重生)(33)
他们竟要置她一个毫无威胁的废公主于死地。
任凭少年武功高强极力躲闪,然箭簇如雨,无休无尽。
只两息的功夫,听得“噗通”一声,那炙火焚身的少年晃啊晃啊,终无力支撑,跪倒下来。
她艰难地张口,一个“萧”字含在嘴里吐不出又咽不下。
你我素昧平生,何以性命相救?
少年抱着她的手越发紧了,他倏然仰天大笑,笑了好久。直到新月大军震天的马蹄声靠近,直到一杆杆长矟铿锵而出,均直指他的咽喉,他终未停下。
“真是个疯子……萧元,投降吧。”
她听到那个江瘪三的声音。
萧元不理会他,他垂下头,眷恋地吻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唇。粘稠的血珠拉着血丝落在她的胸口,他嘶哑的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回响。
“无妨,我们从头再来……”
我们从头再来。
咣当。
叶裴瑜惊讶地回过头,洗帕子的盆被芙笙打翻,温热的水汩汩流了一地。
“夜深了,三公主本就身体不适,还是先行回去吧。”他劝她。
“裴瑜哥哥,我想留在这儿。”芙笙背对着他,默默捡起盆,“我想待在他身边。”
第27章 我惦记了一个人三辈子……
芙笙留在萧元的屋中已近两个时辰, 桌案边的檀香换过几颗,茶水也翻热过几回。
她伏在床头,趴在他身边, 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静静聆听他沉沉的呼吸声。
一起一伏, 徐徐缓缓……
月上三更, 她竟不觉得困。
脑子里的记忆乱糟糟的, 她似乎想起一些自己两辈子都从未经历过的事。
那个当了皇帝,风光无双, 却还每日□□沁芳园的少年。
那个举起反旗, 驰骋疆场,却在大火中救了她的少年。
还有眼前这个,总默默在她身边念话本给她听的少年。
三道身影渐渐重合, 她强睁着眼眶,却还是留不住氤氲水汽。
她想, 一个人,为何能如此执着呢。
床上的少年,衣襟微敞, 壁垒分明的胸膛起伏, 告诉她他还活着。
也许这是萧元重生以来睡得最久的一次, 芙笙本以为他能一觉睡到天明,却不料长期少睡的他,还是本能地苏醒过来。
她忙拭去不知为何落下的泪, 起身为他倒了杯热茶。
“你累倒了, ”扶起萧元,她将一杯温茶塞到他手里,“裴瑜哥哥让你多加休息。”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 看向她的双眼眼底赤红,颇有几分野气。
他怔忡着捏紧杯子,沙哑道:“夜深了,你不可多熬,去睡吧,唤阿星来。”
“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芙笙无视他的驱赶,拿起一旁洗净的帕子,要为他擦汗。
她的手方抬起,萧元便撇开头,往后挪了挪,玉面神色莫辨:“我已无大碍了,你去睡吧。”
他一苏醒,竟又开始躲她了。
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开来,芙笙收回手,颇有几分委屈,脸色都黑沉下来。
缄默片刻,她的手指不停绞着衣袖,方开口问他:“萧元……你为何,老是躲着我,却又接近我呢。我真不明白,你究竟对我……”
欲言又止,可意味传达到了。
少年如扇的睫毛轻颤,静静望向她。
一双均是茧却温柔的手忽抬起来,轻轻放在她的面颊。
芙笙一抖,被定住了似的挪不开,一张脸透着薄红。
他一回又一回,柔软的指腹描摹她的样貌,深深刻在心底似的。
她靠他太近了。
上辈子,这辈子,从未如此近。
屋子里只她们二人,他好像回到了遥远记忆中,最初的黄金年华。
他太想保护她,所以不能忍受咫尺之距。
哪怕她接近一点点,他的理智都会灰飞烟灭。
龙潭虎穴红颜冢,果真属实。
“萧元?”芙笙避开他的手,心书翻得乱。
不舍地收回手,萧元紧靠在床头,下巴微扬。他闭上眸子,竭力去回忆那些他每每翻开均刺痛心脏的过往:“笙儿,也许你不知道、不记得,但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件事,都是我真真实实亲身经历过的。”
芙笙讶异地望着他脸上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我想听。”
“那一世,我为了替父王沉冤昭雪,终在筹谋将近十年后举旗谋反,于十九岁那年成功夺下天京,建立新朝。”
少年气盛,恃才傲物,眼底进不得沙子。
萧元统驭有方,大军浩浩荡荡过境,直逼天京皇城,在血洗了祝靖手下最后一队人马后,直入皇宫。
他活捉了祝靖,这个害他的一世忠良的父亲背负骂名的昏君,还斩下对他破口大骂的祝蓁宜那高贵的螓首。
他想起幼时母亲对他说的话,想起了那个虽未曾见过,却在他年幼时期占有特殊地位的人。
彼时父亲母亲的仇都报了,他应去看看这个小偷。
处理了一应琐碎事宜,他甚至一刻未歇便风风火火地驾马往沁芳园而去,一路疾驰,连铠甲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擦。
他偏要这样满是血腥气地去见她,去吓她一吓。
少年血气方刚地一跃下马,举剑割了门口侍卫们的喉,踏着重步迈入沁芳园。
彼时沁芳园的梨花方结出花骨朵,尚未开放,一地的翠绿春色。
流云见到来人吓得腿一僵,还未呼喊一声,便胆小地生生晕过去。
他唇上带着一抹揶揄与调笑,牛皮烘烘地闯进满是梨树的庭院。
院内安静地出奇,连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此刻都像是噪音。
女子静静躺在竹榻上小憩,一身湖色长裙,如渺渺碧波荡漾开来。微风吹拂过她的青丝,又拂过她白润却无甚血色的面颊。她的柳眉淡淡的,远远望去,如远山云黛。
她生有一颗淡淡小痣,似因病痛哭多了,长在眼泪划过的下颚处,仔细凑近,方得隐隐察见。
就是她。
他笃定,她就是祝芙笙。
榻上的人疏眉微拢,倒吸一口清气,方睁开如水的眸子,恍惚坐起身来。她如瀑的长发随意地半盘在脑后,有几缕碎发自额边落下,徒增了几分憔悴。
她抬起微红的眸子,盯住面前的少年人许久。
他以为能看到高贵又凛冽的三公主对他三跪九叩,能听得她一句山呼万岁。
对方轻笑一声,毫无顾忌地问:“你就是新来的皇帝?”
这轻飘飘的话听着,跟“你就是新来的倒夜香的?”竟一个滋味。
好像皇帝经常换,今天你做完轮到我家似的。
“要杀要剐,随你便吧,我在沁芳园待太久,这人世间,也没什么可留念的。活这一世,早就腻歪了。”芙笙拖着沉重的病身,竟连坐直身子都吃力。她艰难地撑起胳膊,硬是站住了。
如同一棵绿草,在大风中摇摇晃晃。
连个礼都不行。
“朕怎么会让你如愿以偿?”少年人冷哼一声,眉梢欲扬未扬,方才那一同冲天气势早就不自觉地弱下来,“既然你想解脱,朕才不会轻易成全你。”
给了你一颗心,你竟活成这个样子,真真浪费。
少年人流氓似的于石桌边撩袍坐下:“有什么能招待我的?”
芙笙敛目想了想,方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递上来。
萧元接了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四块桂花糖。
真寒碜啊……
他拿起一颗纳入口中,齁甜。
“你这糖怎么如此甜……”
噗通!
身前弱柳扶风的人忽软倒下来,她扶住竹榻,脸色惨白,呼吸乱得不得章法。
“你怎么了?”心跳漏了一拍,萧元不顾手中的桂花糖掉落在地,一个健步上前,接住她瘦弱的手臂。
“流云……流云呢?”芙笙茫然地看向他,她揪住领口的手都红了,“药……”
心头竟扬起一丝慌张,萧元跑到门口,掀开晕厥的流云,在她腰际发现一个荷包,里面装有一白色瓷瓶。
“是这个吗?”他匆忙跑过去,将里面的药丸悉数倒出来,恨不得全喂她嘴里。
他见她服了药,转头去厅堂寻出一杯水来。
“喝水。”少年人战场横行惯了,没怎么温柔对待过女子,如今灌酒似的给她灌入一杯水,对方喝不下,几口便全吐在他手背上。
芙笙揪着胸口,脸埋在臂弯里,难受得清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