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尽是两人的欢声笑语。
* *
傍晚玄真公主回到宫中，经过九宸殿时看见秦无垢等人逃命似地跑出来。
“怎么了？皇兄发怒了？”
秦无垢仿佛见了救星，眼前一亮：“公主殿下！陛下听说永宁县主和霍将军走得近，动了雷霆之怒！老奴恳请公主殿下好好劝劝陛下，让陛下保重龙体，不要再想着永宁县主了！”
玄真公主有些为难，白日里亲眼看见萧锦瑟和霍开疆走得那么近，让她有些不敢见皇兄，可皇兄把人都赶了出来，一定是生了很大的气，不去见一见有些放心不下。
她只好踏进九宸殿，殿中没点烛火，一地碎瓷，杨乾盘腿坐在席子上，双手撑着案几，头埋得很低，浑身紧绷着，微微颤抖。
玄真公主知道他难过愤怒到了极点，自己也不觉带了泪，在案几前坐下，低声说：“皇兄，别和自己过不去了，天底下除了萧姐姐，还有很多好女子的。”
“连你也这么说……”杨乾死死按住额头，痛苦地闭眼。
他为了让她回头，可以带病上朝，可以忍受霍开疆的冲撞，只为了让她看见自己的改变。可他们，他们却一步步地逼他，告诉他她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他心中的猛兽一日比一日暴躁，疯狂抓挠着他，每当他想要将它释放，朝中那些老臣就会齐齐护住霍开疆，还用典故教育他，说以私人恩怨来评判大臣的君王不是好君王。
他不想再忍下去，总有一天，他要将那头猛兽释放，将那些挡路的人清理干净，从此朝堂之上唯他独尊，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样子！
“皇兄，既然难过，就先别想这些了，这世上能让你快乐的事有很多的。”玄真公主低声劝道。
杨乾缓缓睁开眼，笑了：“知道了，朕是天下之主，不会为这种事困扰。”
玄真公主点头笑道：“皇兄想通了我就放心了，对了，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一个叫柳慎言的，在御史台当录事，很有骨气，皇兄要不要见……”
“朕累了。”杨乾打断她。
玄真公主乖巧地止住话，起身告退，让候在外面的秦无垢等人进去伺候。
杨乾睡下后，又梦见了萧锦瑟坠马而死的那一幕。
他甩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戚云裳，冲过去将虚弱的人抱起，痛哭流涕：“锦瑟，你会没事的！秦无垢，快宣奉御！”
然而怀里的人只是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黄泉路上，我看着你如何变成亡国之君！”
“不，别走！”他想要将人抱紧，女子却带着嘲讽的笑，骤然化作虚无。
“锦瑟！”他伸出手去，似乎这样就能挽留住死去的人，终于在梦外抓到一只柔软的手。
第49章 你是我的 最幸福的人。
戚云裳费了好些口舌才让秦无垢放她进来。她在床边守着杨乾, 却听见他喊着萧锦瑟的名字，而当他转身惊醒时，眼角竟然有泪水滑落。
这无异于给她当头一棒。
她从一个普通宫人升为贵妃, 凭的就是紧紧抓住了帝王心，如今爱她宠她的人却在梦里为别的女人流泪, 不用说, 她已经失去了她一直以来的依靠。
“滚！”杨乾看见女人妩媚哀戚的脸, 惊喜化作厌恶，不由低吼着将人推开。
戚云裳爬过去抓住杨乾的手, 痛哭流涕：“陛下, 妾身看着您难受, 妾身更是万箭穿心！妾身想为陛下分忧！”
“朕看见你才难受！”杨乾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嫌恶，抽出手来。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自己和萧锦瑟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他想起萧锦瑟看自己和看霍开疆时截然不同的眼神，心痛到无法呼吸。
戚云裳停止了抽泣，识趣地退出九宸殿, 回到承露宫，掌心早已被指甲嵌得血肉模糊。
宫人绿腰惊呼：“昭仪娘娘，您的手！”
“别大呼小叫的, 惹陛下厌烦！”戚云裳没好气地说。
绿腰默默给她包扎, 心里也觉得委屈。要是在过去，主人身上擦破点皮陛下都会心疼, 给主人赏赐不少奇珍异宝，如今陛下却对主人弃如敝履。
男人的心啊，变起来真是又快又狠。
而戚云裳直接跳过怨天尤人的阶段，她开始思考解决办法——
既然讨好杨乾不成，那就让那个女人死！
不过这回要做得谨慎些, 借刀杀人总不会错。
“去把金雀叫来。”她吩咐绿腰。
绿腰应了声“是”，就去带来一个小宫人。
“婢子金雀见过昭仪娘娘。”金雀其貌不扬，是戚家偷偷塞进承露宫的人，负责对外联络、打听消息。
“萧锦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见过什么人？”戚云裳看也不看金雀一眼，歪在榻上懒懒问道。
“回昭仪娘娘，萧锦瑟大多数时间留在家中，似乎在忙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前些天见过一名叫伊鲁什的火番国小商人，奇怪的是不久后那商人突然得到了大笔资金，买卖也扩大了不少，如今在西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商人了。”
戚云裳缓缓睁开眼：“给我查，那人一定与萧家有关系。”
她对商人为什么会突然扩大买卖再清楚不过，因为戚家刚得圣宠时，戚显昭就曾拿出不少宝物扶植了一些小商人，让他们不断给戚家赚取钱财。因此戚家就算被抄了家，在帝都也是少有的富裕。
第二天午后，金雀就带来了消息：“昭仪娘娘，伊鲁什果然有靠山，他贴身藏着一份契约，给他提供钱财的人叫朱五郎。婢子派人潜入京兆府翻查了户籍，朱五郎正是镇国公萧家的奴仆！”
“果然是她！”戚云裳支着脑袋，睫毛微微一颤，目露寒光，计上心来。
* *
到了七月中旬，已过立秋，天气却依旧燥热。萧锦瑟在廊下盘腿而坐，一边吃着冰镇的葡萄，一边看账本。
如今霍开疆来看她的次数越发频繁起来，她得趁他当值时整理账本，否则让他知道自己在与西疆商人合作，他少不得要出手帮自己，万一伊鲁什那边出什么岔子，就会给他添麻烦。
所以她交待了萧家人，不许对霍开疆提起有关伊鲁什的任何事，霍开疆对此一无所知。
萧锦瑟看着账本，笑道：“最近伊鲁什越来越能赚钱了，每一笔买卖的利润都比以前高了不少。”
徐瑾走过来，在侍女搀扶下缓缓坐下，说：“要不怎么说有钱好办事呢。最近他新买了一家店铺，位置好了不少，又雇了几个伙计，装石头的盒子还换成了玉，这样他要高价的底气就足了，许多人还偏偏吃他这一套。”
萧锦瑟点头：“我远远看见过几次，最近他店铺门前真是车水马龙，伙计们都招待不过来。”
徐瑾神秘一笑：“其实他家生意突然变好，不止是我说的那些原因，更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伊鲁什经商有道呗，手头不宽裕的时候都能做得风生水起，他可不简单。”萧锦瑟继续看账本。
“错！是你曾经去过他店铺，夫人小姐们就想在他店铺里买几颗和你差不多的宝石。现在你戴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胭脂水粉，外面的人都争着学呢！”
萧锦瑟笑着斜她一眼：“你这些天不常出门，消息倒是比谁都灵通，在家憋得无聊了吧，编这些话逗我呢！”
徐瑾笑嘻嘻地：“我身在萧家，心在整个帝都，有些事情不用亲眼看见，也能猜出十之八九来。”
“好好好，你这个万事通！”
两人正说笑着，萧烛匆忙赶来，脸色有些焦急。
萧锦瑟放下账本：“五叔，怎么了？”
“伊鲁什那边出事了！今天一早他突然开始降价卖宝石，我再三问他，他说最近运来的一批宝石在沙漠里被人掉了包，这是沙盗的新手法。他怕我们停止与他合作，就想了降价售卖的办法，想尽快把店里的石头变成现钱，多做几趟买卖，好补上这一趟的亏空！”
萧锦瑟沉默不语，翻看了账本：“这次我们投了一千两黄金，不算太多。他情绪怎么样？”
“看上去不太好，一千两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他更担心我们因为这次的事放弃他。”
“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做生意也是一样，没有人一辈子只赚不赔。五叔，你先把他安抚下来，告诉他我们不会与他终止合作，钱还是照旧给他送去，让他安心做买卖。亏空和赚头一样，都是二八分。下一趟多派些人手，再有可疑的人靠近，我们就把他们揪出来，不能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