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图画院小记(95)

“若不是我与康王那系有些来往,如今咱们一家人,怕是要在牢狱里见了。”

“我···”刘松远意欲反驳。

他心下实则知晓自己理亏。

这些时日他常往下里村跑,甚至家中也甚少归,自不知家中竟有这般大事。

“官人,三郎毕竟还年幼,你莫要这般责怪他。”倒是刘母忍不住为他说话道。

“年幼?”刘父瞪了他一眼,“我在他这个年纪,早已经娶了妻,开始为生计打算了。”

“他毕竟是咱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然与你有不同的。”刘母小声道。

“我倒是日日后悔,平日里对他太放纵了!”刘父又扣了一下桌面,语气越有疑惑,“也不知那曹家姑娘看上了这小子哪里?”

“官人莫气,咱们三郎想来也是有过人之处的,人家不是说,是有一次在街上看到咱们三郎替受委屈的商户讨了公道,才觉得咱们三郎颇有赤子之心嘛。”刘母眼神示意了一下刘松远,回头又宽慰刘父。

刘松远听毕却是紧皱起了眉头。

“母亲说什么?”他扫了眼他父母的神色,警惕了些许,冷静问道。

“三郎,曹大相公家的六姑娘你可知道?”刘母有些谆谆之意。

刘松远思绪微顿。

他对那六姑娘并无印象,对曹大相公却有些知晓。

前不久官家称病罢朝,康王一系执掌朝政,韩大相公被罢黜归乡,而这位曹大相公,不久前才由康王一系扶持起来。

如今朝野上下,是只闻康王,不知官家。

“今日曹大相公着人来说亲,说是他家六姑娘与你年纪相当,且对你颇有好感,你···”

“母亲答应了么?”刘松远并未等刘母把话说完,生生止住了母亲继续言语。

“那六姑娘我也是打听过的,温婉贤淑,相貌端庄,且又出身世家···”

“母亲你究竟答应了没有?”刘松远桃花眼急急一剔,神色里的慌张一览无余。

“自然是答应了!”刘父一语捶落,“你有什么不满意吗?”

“父亲为何不问我愿不愿意,就擅自应允了这桩婚事!父亲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做儿子!”刘松远僵直了身体,手掌握拳,直冲冲回道。

“你说什么?”刘父被这话气得站起身,看着堂下对他怒目的儿子,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我说,父亲究竟有没有过问过我的意见,有没有把我当作过是父亲的儿子!”

“你倒是先问问你自己,是不是把自己当做过咱们刘家的儿子!”刘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不会和她成婚的。”刘松远倒也不多反驳,他对上自己父亲怒斥的目光,斩钉截铁回道,“绝无可能!”

“你!”刘父被气得捂了胸口,刘母想去搀扶,被刘父甩开,他四下环顾一圈,停在案面的杯盏上。

“我今日告诉你,我不管你愿不愿意,那曹六姑娘,你是娶定了!”他将满盏茶水朝冰滑的地上一掷,碎瓷似若锋利的花朵四下散开。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带到祠堂去,没我的允许,不准放他出来!”

“即使父亲今日将我关死,我也绝不会娶她。”刘松远推开前来意欲压着他的人,理了理衣衫,“别碰我,我知道怎么去祠堂。”

少年一挥衣袖,若不受牵制的飞鸟一般,绝不受任何牢笼之辱。

但他未走几步,身后人的话让他彻底僵在原地。

“以后,图画院你也不用去了。”刘父的话不掺任何温度。

“父亲说什么?”刘松远微微回身,似比方才听闻之事更为讶异。

桃花眼里泛上血丝,春色与肆意消失殆尽。

“我已书信予你博士,自此以后,你便不再是图画院的学生。”刘父的话决绝又无任何温度。

“父亲是让我,彻底不再画画?”从来潇洒肆意的少年脸上浮现的是难得肃容又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刘父似毫无所动,“自今日起,便好生在家读书参加科考,既不愿从家商事,那总要为刘家做些别的。”

“父亲昔日曾有应允我,一生尽情尽兴,只做自己喜好之事,如今,是要违背当日之话么?”刘松远并无太多反应,他甚至脸上浮过迷茫。

这一瞬间,眼底里的几缕光线飘渺起来,不知该往何处,该信何言。

刘父的表情有了细微的松动。

但很快,他又冷淡出声道:“你是我刘家的儿子,自要负起刘家的责任。”

刘松远眼底的光瞬间涣散,他看着堂上的父亲,只固执摇了摇头:“除非父亲将我的手筋挑断,让我此生再无力气可提起一笔,不然此事绝无可能。”

“我这就去祠堂。”少年抛掷下最后一句话,背着光消失于堂外。

留在阴影里父母却瞬息佝偻下来。

“官人,三郎毕竟还小,尚不懂你的良苦用心。”刘母小声道,“那袁七郎不是说看上了咱们幼翠嘛,何况袁家也是康王一系,这也不失为一条可行之道啊。”

“糊涂!”刘父回头叹道,“先不说幼翠是咱家庶女,就单单是按着咱们商户出身,袁家会娶了幼翠作大娘子?”

“你又不是不知,那袁七郎素有恶名在外,之前好几个好人家的女儿被他娶进府作妾,皆受尽折磨,多有丧命,咱们若答应了此事,岂不是送幼翠过去入火坑?即使幼翠真有好命做了大娘子,那袁七郎也不过是个庶子,与曹家嫡出的女儿如何能比?”

刘母低了低头,指尖却绞了绞衣袖。

“话虽如此,三郎的脾气你也是知晓的,怕是难能回心转意。”

“不能转也要转,如今局势,康王即位已是必然,咱们若再不早作打算,我刘家怕是要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了。”刘父无可奈何,“我今日听说,三郎最近与一位小娘子往来密切,可有此事?”

刘母稍一顿,才缓而点头:“是,我也曾有听闻,听说还为了那小娘子特意找了行老抬高了收购药价。”

“让大郎好生查查,究竟是哪家的小娘子,能断就断了吧。”刘父看了眼地上散乱的碎片,轻轻叹了口气。

“官人?”刘母似有些忧虑,“还是···要与三郎商议一下?”

“商议什么?”刘父抬头看了眼自己妻子,“你看他那样子,可是丝毫要听我们话的意思?”

“是,罢了,也只能这样。”刘母叹了口气不再多语。

一时整个刘府又安静下来,只剩几点波澜浮动,无声无息地呼吸着。

作者有话要说:黎城版图开启。

最近三次事太多了啦,没有及时更新,作者君道歉!

☆、黎城

此正是黎城山茶开花时节,又愈近南方。

景明秀丽,暖风徐徐。

崔蓁认真洗了澡,只是左腿还稍有不便,但待换上新衣衫,这几日奔波惫懒尽数散去。

她趴在檐廊处,就着南方的柔风,脸颊边碎发尽散,半眯着眼看这南方的小城。

黎成不大,主街一眼便能望到头,买卖也自比不上临邑,但整个城池山茶盛开,多了分旖旎温柔。

“姑娘,咱们要出去看看么?我听说今日这城里有庙会呢!”绿鞘好动,迫不及待探头张望,倒是让崔蓁恍惚间忆起青夕来。

“姑娘?”见崔蓁愣神,绿鞘回头好奇问道,瞥见崔蓁的腿,小姑娘挠了挠头,“我忘了姑娘的腿了。”

“无事。”崔蓁唇角微微一笑,“既然想去看看,我走几步没事。”

“好!”绿鞘眼睛一亮,她忽而又想到什么,“咱们叫上沈郎君一起吧。”

崔蓁方想拢上衣衫,听闻绿鞘的提议,神色一滞,慌而摇头:“不不不,不要……还是不要打扰他。”

绿鞘似颇有深意地看了崔蓁一眼,便也不再做多提议,只是替崔蓁理好衣衫,又替她绾了发髻,便着身出门。

黎城街巷虽不似临邑那般宽敞,但狭隘的道路加上一旁许多的店铺,倒是多了些亲近的热闹气。

如今已至春,卖花的小贩以马头竹篮铺排,还有此起彼伏的黎城话歌叫之声,颇清奇可听。

崔蓁视线一一看去,见牡丹,芍药,种种诸多,最多还是茶花,与临邑所见茶花不同,黎城茶花色泽愈妍,花式盛放。

见着崔蓁,便有小贩唤住她:“姑娘买些茶花吧!”

崔蓁拗不过,便着绿鞘买了几朵红色山茶,细枝撑于手上,衬得人如画色妍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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