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图画院小记(56)

“沈徵是她给你的名字,哈斯额尔敦也是她给你的名字,你比我们幸运,阿徵,你的母亲给了你两重祝福呢。”少女的表情露出无限柔情,像是在念出最珍贵的礼物。

“我····我有时候不明白···”沈徵顿了顿,“我可能····”

他微微叹了口气。

但少女的话却似潺潺的溪流,缓缓往他心绪深处流淌。

“两重祝福”,所以母亲给的真的是“两重祝福”吗?

烟火还在弥漫,沈徵抬头往远处看去。

从这里起,少年的视线一路向北,在茫茫夜色间越过数不清的大山,河川,与无限宽阔的平地。

那片他诞生的草原上,今日大抵也是篝火彻夜。

男人女人们欢歌起舞,庆贺来岁。

也许,他可以在某一天,回到他的瀚海湖边围着篝火再一起听那些关于东戎的传说,和伙伴们载歌载舞,喜庆欢乐。

等到那个时候,他一定要带上崔蓁。

她这么爱热闹,大抵也会喜欢草原上贺新岁的方式。

矾楼间的两个少年人视线至始至终,不是于远方,便在于身侧,就像一同展望,又一同期待。

顺着这条街巷再往东绕。

刘宅也与许多人家一般,也是彩络围绕,喜气洋洋庆贺新岁。

刘松远与家里的父母兄长们吃了席,便带着夏椿走至自己的院子里。

因着今日要守岁,他的屋子燃起了诸多蜡烛,衬得珠帘明晰,灯火粲然。

窗子被支起一角,恰能看到宫阙一隅燃起的烟花绚烂。

“新岁又至,子生,有时候我觉得这日子过得特别慢,有时候又觉得快极了。”刘松远靠在矮塌上,望着那烟花感慨道。

“我们认识也有很多年了吧。”他自顾自说着,好看的桃花眼一挑,可语气仍旧悠悠。

夏椿点了点头,他也望着那明明灭灭的天际,神情却像是陷入不知明的回忆里。

“上清宫三十六帝,我听说,你只剩最后两位了?”刘松远眼神递了过来。

见夏椿脸上似乎不再是往日熟悉的迷茫,反露出一种忐忑的忧伤来,刘松远有些不解。

“子生?”

“嗯。”夏椿似才反应过来,视线流转至他的脸上。

“我是说,你那三十六帝,如今只剩下最后两位,待开了春,你就可以彻底画完了。”刘松远道,“等那个时候,不仅整个临邑的人都会知道三清观上清宫帝君出自你的手笔,也到了你风风光光回去娶小娘子的时候。”

夏椿顿了顿,支吾应了声。

他似乎情绪不高。

这与之前提到那远方小娘子就脸红的夏椿截然不同。

就好像愈是那壁画将要完成,他便愈发容易陷入这种深思里。

因而本就迷茫情绪的一张脸,也有了多许不一样的神情流露。

“怎么,不开心?”

刘松远心思剔透,夏椿的心绪转换,他并非看不出来,也因着他向来有事就问的性子,揽住手臂蹙眉问道。

“没····也没有。”夏椿喃喃。

“可是你那壁画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

“那是你在担忧回乡的事?”刘松远追问。

“我···也不是···”夏椿嗫嚅。

刘松远倒也不再追问,他身体躺了回去。

“放心,到时候,就由我给你在临邑备好彩礼,保准你把那小娘子顺顺利利娶回家。”刘松远搭了搭夏椿的肩膀,宽慰道。

“倒也不是···”夏椿摇了摇头否认,却也没再说下去。

倒是刘松远提起酒杯,唇角又沾了点酒。

外头的雪似乎更大了,守在檐廊下的侍从将长杆收了,屋子里倒是越发暖和,只是外头的好景致便看不分明。

他也并不在意,炭火与酒水混合一处,他跟着愈发昏昏沉沉起来。

“年年岁岁,倒觉得今岁有了些不同。”刘松远自顾自说道。

“明成素来寡言,别人看着都以为他不在意那些俗话,其实不然····还好,终有一个小崔,呆头呆脑闯了进去·····”刘松远未曾把话说完,便歪着头唇角勾起弧度,诸多话便也随着散了去。

“还有子生你,来临邑这么多年,也算是终能得偿所愿,到了安安心心回去娶那小娘子回来的时候了。”

“我呢···”他顿了顿,看着醉意更甚,“我也···”

他并未说出什么话,可翘起的唇角分明出卖了他的心思。

“子生,我觉得今年,是咱们最好的一年。”少年悠悠说着,情绪在这暖如春日的屋舍里散开。

“家朋在侧,新岁将来,世间幸哉,幸哉也。”他往后一靠,抵着长枕子醉意昏沉地呢喃道。

崔蓁其实有些不愿从沈徵的马车上下来。

他的车上又换上了白色的皮毛,坐下去暖暖的,手搭在上面时,自带了温温的热度。

她手里的汤婆子还有余温,又因车厢不大,便只觉得浑身暖腾腾。

她巴不得让阿古拉把车驾上再绕几圈。

但她又想到外头天寒,阿古拉虽看着强壮,但也不过是个凡人,万一染了风寒可就糟了。

“阿徵,我先下去啦。”她侧过头,对上沈徵的视线。

见沈徵也在看着她。

他好像…一直在等她说话。

崔蓁心头一动。

但她很快转过身,扯开车帘,呼啦一声跳了下去。

从车厢里能窥见的半白的街巷,很快又被隔开。

沈徵有些失落。

但很快,又有雪花卷了进来。

露出少女笑盈盈的脸:“汤婆子还你。”

崔蓁把汤婆子放在车板上。

眉宇一扬:“新年快乐啊,沈玉宝。”

少女的脸又消失于车帘后。

沈徵愣了愣,片刻后,仿佛是有无数温柔的春水朝他涌了过来。

他这时才忽而意识到,自己衣袖里还藏着从宫宴上带下来的糖瓜蒌。

也许方才过于投入性子,把那糖瓜蒌忘到了九霄云外。

心下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柔软的平静。

他在冬日,有幸窥见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星期因为有些事情哈,更新频率可能会降低点~

两个小朋友接下来的剧情,还会有不同性格的展现。

☆、磨喝乐

崔蓁蹦蹦跳跳进了崔府。

前院头里挂着彩络,如今都已经沾染了半边的雪花,便显得垂得极重。

彩色被压在白茫茫之下。

但崔府的正堂依旧灯火通明,还能瞧见里头有许多人,站着坐着人数颇多。

今日虽是守岁,但据崔蓁了解,崔成一般都是在秦氏的玉楮堂守岁,怎么今日都到正堂里去了。

她虽觉得异样,但又觉得与自己干系不大,便踏出脚步朝着自己小院方向行去。

正堂里匆匆跑出崔成的贴身侍从。

他对着崔蓁一揖:“大姑娘,主君唤您进去。”

崔蓁蹙眉,指了指自己。

那侍从点头又是一礼。

崔蓁瘪嘴,只得理了理衣袖,硬着头皮随着那些侍从入了正堂。

她抬手掀起厚帘,外头的雪色便被彻底隔开。

屋子里只剩腾腾暖气,大抵是放置了许多的炭,倒已经不是暖和了,反而显得闷热的有些昏沉。

屋子里灯影重色,垂帘重重落在地上。

自崔蓁踏进的一瞬,视线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屋子里仿佛连同空气都不再流动。

而崔氏夫妇坐在上位,堂下,跪着一个崔蓁觉得很眼熟的人。

“青夕?”崔蓁愣了片刻,试着唤出声。

青夕闻声,身子微微一颤,才缓缓转过头。

见到崔蓁的一瞬,那小丫头眼睛一红,哽咽地唤了声:“姑娘。”

崔蓁心头一紧,慌忙朝前踏了几步,蹲下扶住青夕。

少女脖颈上有明显的红色,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掐过,只是她努力把自己缩在衣领里,只依稀看出几缕红色。

“这是怎么了?”崔蓁抬手想去碰她的伤。

青夕却往后一缩,垂了垂头:“没事,姑娘我没事。”

“你们把她怎么了?”崔蓁却有些怒气,径直抬头望向坐在上头的崔氏夫妇。

随后,她余光很快注意到站在秦氏身旁的冯丞与崔苒。

冯丞手上被白布包成一团,缩在衣袖里极分明。

但他脸上却还是带着喜气的笑意,与往日不同的是,底色却渗着讥诮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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