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图画院小记(140)

“但是阿清,如果当年,我能选择来你的世界,就算再撕裂我一万次,我也愿意。”谢瑜反手握住他,他的手指往她手心轻轻拂了拂,他在宽慰妻子的情绪。

“我觉得这个人,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一瞬间,谢瑜意识到宴清的情绪瞬间平荡了下去,方才的剑拔弩张好像都消失不见。

躺在床上的少女睁开了眼睛,她开始猛烈的咳嗽,血源源不断奔涌而出。

“崔蓁!”宴清跑至床边,看着虚弱不堪的女孩,摸了摸女孩被汗濡湿的头发,轻声道,“你不能再穿越了,必须停止。”

“经理。”宴清发觉自己的手被女孩冰冷的手指握住,动作很轻,但她好像全身都在用力。

“最后一次,”她眼睛里有恳求,“就让我再进去最后一次,求求你,我有预感,我快见到他了。”

宴清低了低头,她实在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睛。

“就算这次经理阻止我了进去,以后,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再进去的。”

恍惚间,宴清经过这样的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不顾会被世界吞噬的危险,执意要回邺都的自己。

才见过短短几面,宴清敏锐察觉到,她和她,实在是太像了。

“罢了。”宴清觉得自己也许也被所谓感性冲昏了头脑,“最后一次,只能是最后一次。”

“谢谢经理。”女孩的语气喜悦。

宴清认命阖了阖眼睛,转过身。

手指在操作仪上又输入许多串数字。

“阿清?”谢瑜略有惊讶。

“仙侠世界的保护罩,陈多已经开发成了具体的编程密码,多少可以保护她。”她的声音有些疲惫,“我看过她实习期的资料,她穿越的那个世界本是公司废了的本子《画记逸闻》,谁知道她这一穿越倒是改了文中很多人的生死。因为剧情已改,之前的编码已经打乱,我只能尽可能把范围给她缩到最小,希望她好运吧。”

谢瑜听毕,露出了然的神情,眉宇一弯反手握住妻子的手。

床上的少女早已沉浸穿越中,开始时还有身体还有反抗,很快她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匀称起来。

就好像运气真的朝她偏袒了一般。

崔蓁发觉自己的视线有些狭窄,她似乎被依附在了一具刀鞘上,但刀鞘的主人不是她期待的少年。

模糊中有火光烧了起来,她从马背上被摘下,放在了一旁,她的视线才逐渐变得清晰。

这是一个矮小的山洞,中间燃着刚烧起的篝火,几块石头有规律得围绕起来,像是为了困住这一点温暖。

外头有呜咽的风雪声,然后她听到有人说话。

“郎君,您不要怪阿古拉话多,崔姑娘费尽心力要把您从临邑救出去,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您,既然郎君和崔姑娘两情相悦,您为何不带崔姑娘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剩最后两章。

☆、结局一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阿古拉的浑厚的男声。

她心下狂喜,自己终于没有去错地方了。

但她被依靠在一块石头后,看不到他们的脸,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少年没有答话,篝火里的木头燃烧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把外头的风雪声逼退了些。

“只要郎君与官家说一声,官家肯定会答应您的要求,您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呢?”

“你知道官家为何会放我离开大梁吗?”少年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听到沈徵说话的那一瞬间,崔蓁觉得浑身像是被掷入水池里,一时水温冰冷,一时又觉得全身都似褪去了气力。

她想凑近听得再分明一些。

“我当初被派至枢密院作壁画,多少也能察觉大梁朝局变化,新政因触及许多官宦利益,推行愈发困难,朝中有不少大员都开始明里暗里反对政令。官家无子,因而康王是宗亲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但官家迟迟不放权不下召,康王再难有耐心,索性借着反对新政的由头,拥揽了大批支持者。诸多相公被弹劾贬黜,官家也由此病倒。”

“可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官家只是行了一招以退为进罢了。”少年淡淡道,“康王近一年来收买人心,后又想借用军功为自己登上东宫之位作势,明面上还与我三哥交好。当初三哥在遇刺,便是康王与大哥一手促成,三哥把牧仁留在了我身边,也是想借用牧仁来获取临邑的消息。”

“牧仁?”阿古拉大骇,“怎么会?所以这是郎君当初将我留在临邑,让我日夜汇报他动向的原因么?”

“是,”少年没有否认,“但是我后来才想明白,实际上,牧仁并不是替三哥做事,而真正的背后主谋,是我二哥。”

“我因困在郾城,失去了好几日临邑的消息,才没有及时收到你的信,造成局面失控。”

“而这次东戎与大梁开战,本就是康王与二哥事先约定好的。他们两个都急需借用军功来帮助其更名正言顺登上皇位。大梁假意先让七城,再节节打回去,自此康王的名声便立下了。”

“那二皇子岂不是名声尽失?”阿古拉不明白。

“非也,我那二哥,是想借此削了我大哥三哥的兵权,把最大的威胁铲除。”少年有些冷,“这是康王作为回报,送给我二哥的其中一样东西,另一件礼物,就是我了。”

“什么?”阿古拉大惊。

“大哥与三哥因内讧被剥去军权,如今二哥只剩下我这一个弟弟,为了以防万一,他自然也不会放过我。”

“那官家究竟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当初前往夔州前,我就进宫见了官家,把自己的猜测与官家说过一二,希望大梁早作防范。可是我未曾料到,官家竟可以蛰伏忍耐如此之久,借用康王大婚,将当初反对新政的官员一网打尽,果然是深不可测的帝王心。”

“就连我,也在官家的算计之内。”少年拨动了一下篝火,重重咳嗽起来,“只是···我没想到···咳咳···她竟然···会这般不顾··咳咳生死···要救我。”

崔蓁被刀束缚,无法脱身,便也不能奔上去替他舒缓不适。

少年喝了口水,匀了呼吸,才继续说道:“如今官家重掌局势,可我二哥还不明真相,官家借用近卫骑给我,是希望我能偷偷回东戎,揭穿我二哥的阴谋,然后东戎大梁消于战事。”

“原来是这样。”阿古拉点点头,随后这个大汉挠了挠头,“可是我不明白,就算如此,这和您带上崔姑娘有什么关系?”

沉默又填满了整个洞穴,火光在岩洞上轻轻跃了跃。

久到崔蓁以为自己听不到他的声音,少年才缓缓说道:“她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了,何况,如今我这样的身体,又能给她什么呢?”

“郎君说得什么胡话!”大汉有些怒了。

“阿古拉,就算恩和他们看不出来,你也看不出来吗?”少年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连你,都要自欺欺人吗?”

“牧仁此人,即使死一万遍也不足平我愤!”阿古拉咬牙道。

“阿古拉,”少年的声音带着斥责,“长生天已经带着他的灵魂归家了,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阿徵怎么了?

崔蓁心急如焚,他的身体怎么了?

“瀚海湖边有一种须草根,挖了可当药食,可若和马奶混在一起做成吃食,便会成了一种致命的慢性毒,开始时并无感知,久而久了,人体五识会被渐渐侵蚀,直至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少年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是我的宿命,阿古拉,我不怪牧仁。”

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的溪水,听不出一丝怨气。

“若我当初能多检查那些马奶糕,郎君也不至于···”阿古拉叹气道。

“无妨,”少年宽慰道,“生死有命,老天终究待我不薄。”

“她如今一定是安全回家去了,我放心了。我现下所剩时间不多,得多谋划些,希望两国之间,可以因我的努力而不再起战火,这是我最后能做的。”

风雪的呜咽声又大了一些,把山川河流都吞没,雪落满地,没去归道。

山洞开始褪色,旋成水墨色的痕迹,那点光亮也渐渐消失。

崔蓁的身体开始漂浮,越过很多的河流,然后猛然旋落下来。

她的视线附在一盏油灯旁,油灯被安置在桌脚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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