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293)
程春娘这回倒没忌讳男女,只当李兰恪是华宓君的长辈,那盛家这边得她这个娘出面张罗才显得慎重。
“铺子有楚儿他舅看着就成,舅老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个当娘又当爹的,可不得——”
“娘,”盛言楚笑着将他娘往外推,压低声音道:“娘可别再说了,再说李兄怕是头都要低到裤.裆里头去。”
可不吗?
李兰恪脸羞赧的快滴出血来,李兰恪今年二十五,比程春娘小不了几岁,从小恪守礼法,从未和陌生女子走这般近。
程春娘以为李兰恪性子使然,只好歇了作陪的念想,交代盛言楚好生款待后就合上门出去了。
玉沥酒倒了上来,酒香四溢,两人盘腿坐在炕上喝了一小盅,李兰恪笑了:“如今你我尽释前嫌,我也不怕你知晓我的心事,殿试之前,我曾有意撮合你跟宓姐儿。”
盛言楚半跪起身斟酒,闻言放下酒壶斯文地夹菜吃。
“那日贡生一道上金銮殿,我总觉得身后有人瞄我,如今折回来细想,莫不是舅舅?”
偷窥被正主发现,李兰恪难为情的直抽气,脖子一哽:“你可别再恶心我了可行?舅舅长舅舅短的,你且当着宓姐儿的面做秀给她吧,于官场,我还得恭恭敬敬地喊你一声盛大人,于私,你我曾以兄弟相称,好端端的听你喊我舅舅,我瘆得慌…”
盛言楚轻轻吹着汤水,闻言明知故问:“你我总得有个正经称呼才行,总不能我还生份的喊你李兄吧?”
“随你怎么喊,”李兰恪不拘这些虚礼,举杯敬盛言楚,“我若有小字,你喊我的字就成,可瑶山寺的方丈说李家人身子羸弱不宜取字,说什么取了字便会分一半的魂魄出去,届时人就会半死不活。”
“这是什么歪道理?”
盛言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他还打算等他二十岁后取个应景的字呢,他这名字是他渣爹外室取的,他早就想藏名用字了。
啜了口玉沥酒,李兰恪身子往后边一靠,手中佩戴的玉色扳指光泽姣好,取下扳指,李兰恪放置到桌上:“这扳指是爷爷从瑶山寺求来的,说是能护人心脉保我平安一世,说来也是奇怪,我一日不戴这白玉扳指心里就慌得不成样,幼时贪玩爬树跌下来将这白玉扳指摔成了两半,你猜怎么着?”
盛言楚耳朵竖起来:“不会出事了吧?”
李兰恪白了他一眼:“我险些英年早逝!”
“这么狠?”盛言楚愕然,仰着头举起白玉扳指,嘟囔道:“你说白玉扳指碎了,可我瞧着上面没裂痕啊?”
“这就是此物的稀奇之处,”李兰恪头伸过来,神神秘秘道:“我可是亲眼见这白玉扳指碎了的,爷爷带着我去见了瑶山寺住持,嗬,我眼睁睁看着扳指严丝合缝的好了,你就奇不奇怪?”
盛言楚唔了声,瑶山寺的住持他见过一面,就上次爬上去求合欢铃的时候,他一进去还没开口,那住持就知道了他的来意,还说他不信他的批词,竟来瑶山寺取了两回姻缘签。
当时可把他吓到了,第二次的姻缘签他可没有找住持解签过,瑶山寺香火旺盛,想来小沙弥不可能在茫茫众生中记得他,那住持又为何知道他取了两回姻缘签?
“这可是你的命根子,还不快收好。”盛言楚一想到瑶山寺住持的灵验之处,当即不敢再碰白玉扳指这个烫手山芋。
李兰恪也不敢怠慢,就刚刚褪下扳指那一会会他就觉得胸口开始发闷。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戴好扳指,李兰恪胸口团起的难受劲一下散开,这类玄幻迷信的话不好拿到桌上大说特说,恐污了神明,遂两人止了话题。
程春娘做的锅子较为辛辣,念着李兰恪是京城人,这顿饭菜皆以甜食为主,盛言楚不怎么喜欢甜腻腻的菜酿,便吃得少喝得多,饭毕不久,玉沥酒的后劲开始上头,盛言楚甩甩头,强撑着精神带李兰恪去了书房。
读书人在一块做得最多的无非是吟诗作对这类的高雅事,一进书房,望着屋中立着的好几排书架,李兰恪惊喜连连,选了一本孜孜不倦地读起来。
见有书本打发李兰恪,盛言楚倒落了轻松,便拿起软被盖着小憩。
酒酣昏睡之际,眼前像是有一道人影在书桌前游荡,盛言楚挣扎着起身,是李兰恪。
“兰哥?”盛言楚吓了一大跳,“你这是——”
李兰恪也吓得不轻,二十来年都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唯独这次才起了宵小之辈的念头,竟然被主人家当场抓住。
讪讪地放下手中的蓝墨石,李兰恪忙解释:“楚哥儿,我就是拿起来看看……”是真的只是想拿起来看看,没想过占为己有。
李兰恪烫手般放下的正是他从小公寓里拿出来的蓝墨石,只不过蓝墨石上面的白雾早已消失,如今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蓝墨石。
“楚哥儿,”李兰恪尴尬的像个毛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急急道:“你可得信我,这墨石你送了一块给我,我既有,又怎会贪你的?”
盛言楚起身将墨石放回原位,暗道:对啊,我已经送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给你,那你为何还要在我书房偷偷摸摸地看?
李兰恪自知理亏,喉腔发涩,半晌才将心中的疑虑娓娓道来。
“昨日在百花楼,听他们说金子桑前段时日花两万一千两银子在聚金楼买了块蓝墨石宝贝,恰好,也是当日,楚哥儿你带着一万两银票去了家里……”
盛言楚怔怔望着李兰恪,牵唇道:“兰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兰恪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抬眸凝视盛言楚,一字一句道:“聚金楼是商贾之地,听说卖客一出手就能拿到现银,而金家在城西设有钱庄,一口气提两万两的银票……”
顿了顿,李兰恪意有所指道:“楚哥儿,你可知你送去的银票是连号的?一万两的连号银票…满京城有几家能做到这地步?”
剩下的话李兰恪没说,因为能几万几万地往外拿连号银票的,除了金家这样财大气粗有自家钱庄的人家,再无旁人了。
“兰哥,”盛言楚没想到银票上有纰漏,事已至此,他只能承认,“那蓝墨石的确是我出手的…”
李兰恪料到是这样,拉把椅子坐近,风度尽失:“你后来四万两又卖了一块?不论是你送我的,还是你书房这块,我都细细看了,它哪有什么安神益处,若说它的奇特,顶多比擒文斋的蓝墨石成色要好,不易褪色,研磨开时有一鼓香气…”
听李兰恪嘴里跑出一串夸奖的话,盛言楚扑哧一乐。
“还笑!”李兰恪拿起腰间插着的玉扇敲桌,“你以次充好,前前后后坑了金家好几万两,你就不担心金家回头找你算账?”
盛言楚见李兰恪这副忧愁的模样,心里流过丝丝暖意,他还以为李兰恪要逼问他蓝墨石的来路呢!
“卖给金家的那两块墨石和你我用的不一样。”
盛言楚眯了眯眼,信口胡诌道:“西北玉山深处长有一种能令人安神的药草,我侥幸得了两株,做蓝墨石时我想着咱们读书人日日夜夜要跟纸墨打交道,便将那两枚药草碾碎掺进了墨石中……”
“等等——”李兰恪的关注点很奇特,指着桌上的墨石,诧异地瞪大眼:“这蓝墨石是你做得?”
“嗯。”这没什么不好承认。
李兰恪哗啦一下站起身,手中的玉扇掉了都顾不上捡,双手撑在盛言楚清瘦的肩膀上,像是从来不认识盛言楚似的,瞳孔放光。
“你可知道你那块墨石比京城首屈一指的擒文斋里的墨石还要好?!”
这个问题盛言楚还真的没去想,不知道金子桑此刻可有体会?
金子桑体会个卵子,自从拿到带着白雾的蓝墨石后,金子桑的体力和精神渐渐回笼,抱着心肝宝贝蓝墨石准备出去潇洒时,一推门,好家伙,他爷拿着他这辈子都不想碰的纸笔进来了,还命人搬空了他屋里的瓷器木柜,说是防止他自裁。
金子桑仰天长吼,他惜命的很,怎会寻死?!
可当听到他爷让他呆在家写完一块墨石的字方可出门后,金子桑急得破口大骂:“放他娘的狗屁,让本大爷写字?还写一块墨石的字?这跟要了本大爷的性命有什么区别?”
目前盛言楚听到的消息是金老爷子狠心将金子桑捆了起来,扬言金子桑什么时候答应写字就什么时候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