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暖(48)
这话倒是一针见血,张氏看了眼女儿,柔柔弱弱的坐在那里,娇的不行。若是没手段安安稳稳的妾室也就罢了,万一是个心思活络的,她的宝贝女儿指不定要吃多少亏。想到张横在府中暂住的事情,张氏才自觉失言,立刻打消了给秦良甫纳妾的念头。
一顿饭吃的倒是和谐,秦画晴见到外祖母高兴,便喝了两盏梅子酒,这会儿倒是有些不胜酒力。
饭后还由戏班子来助兴,秦画晴却是没有精神了,给老太太和姨妈们辞了礼,便在锦玉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院子草草梳洗就睡。
四十章 登山
张府比京城秦府略小,但外祖母惦念她们,收拾出来的两个院子倒是整洁大方。
秦画晴让锦玉扶着,前面两个丫鬟在前引路,穿过垂花门,便到了院子门前,隐隐见得月色下生长着几丛晚香玉。
寝屋也很别致,窗边摆着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青瓷釉的细口花瓶,插着几枝新摘的腊梅;白鸟屏风后是挂着纱帐的卧榻,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菱花镜,压着一柄桃木篦子。
“倒是个幽雅的地儿。”秦画晴微微一笑。
锦玉忙点头附和:“老太太待夫人和小姐倒是极好。”语毕,又吩咐跟来的两个丫鬟打水来伺候秦画晴洗漱。
秦画晴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托腮说:“倘若外祖母身子好,此番也好带她去京城看看,可不比窝在渭州这里好玩多了。”
“来日方长,老太太总有机会的。”锦玉将帕子浸在热水中,随即熟练的给她擦洗手臂。靠近秦画晴身边,闻着一股酒味,再看她两颊酡红,便也不搭话了,忙帮她取下钗髻,吹灭蜡烛,让她早些休息。
翌日,秦画晴临近午时才睡醒。
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从纱帐中伸出晧腕:“水……”
锦玉早就起来了,见她醒来连忙递上热茶:“小姐,你总算醒了,以后切莫再碰酒啊。”
秦画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颇懊恼的说:“以前也经常小酌,却不似这次,如此不胜酒力,真真丢人。”才两杯梅子酒,若是烧刀子,恐怕她是醒不来了吧!
起了床,推开窗户一看,外面的世界已然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那几株晚香玉也被白雪压弯了腰,沉甸甸的。
“昨夜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秦画晴不由惊讶。
看了眼屋子里的两个炭盆将灭不灭,她思忖着喝了酒暖身,倒是有些作用。
锦玉将烧热的汤婆子塞给她,说:“一大早老太太便带着夫人去法华寺上香,今夜宿在庙里,明日暮晚方归。夫人让我给小姐你说一声,下雪路滑,今日不要出门了。”
秦画晴皱了皱眉:“看这样子积雪一时半会儿也化不了,明日还约了表姐妹去天宝峰……”
“这般大的雪,想必两位表小姐也不会想着上山。”锦玉望了眼外头,又说,“等会儿我去叫个婆子,让她去传话小姐不去了。”
秦画晴一想也是,便点头同意。
然而次日天还未亮,便有张府的丫鬟急匆匆跑来通传,说是廖清清廖宁宁两姐妹前来邀请秦画晴登天宝峰赏雪。
秦画晴虽然疑惑,但还是简单收拾了一番,让锦玉把人请过来。
廖家姐妹一进屋子,便裹挟了一声风雪,看样子今日比昨日还要冷些。
“晴妹妹,说好今日一起去天宝峰,你怎地要爽约啊?”廖清清坐在杌子上,伸手在炭盆上取暖。
廖宁宁也忙接话说:“是了,晴姐姐莫非身子不适?”
秦画晴睡得足,吃得也好,这会儿精神着呢,饶是她想说自己生病也不像,白惹了闲话。
于是她笑了笑,指指窗外飘落的细雪,道:“不是我不想去,可你们看看这天,阴沉沉的,恐怕不是个登山的好时候。要不等日晴雪消,我们姐妹三人再去?”
廖清清叹了口气,一脸遗憾的说:“不瞒妹妹,本来瞧着雪大我也是不愿意去的,但是听家中老嬷嬷说,这天宝峰只有在下雪的时候才能看到‘松涛云海’的这一奇景。想来山峰白雪皑皑,比起平日里,不知好看多少倍。妹妹难得回鄣县一次,便想着一定不能徒留遗憾。况且天宝峰虽然高耸,但并不陡峭,沿途都有青石板作的阶梯,你我让丫鬟相携着,想来不会有事。”
秦画晴也曾耳闻过“松涛云海”,听说积雪覆盖层林,与白云相拥,远远看去,分不清何为雪何为云何为天,倒是不分人间玉京之感。
廖宁宁掩嘴一笑:“说起来,这个时候许多文人骚客都要去天宝峰赏雪,吟诗作赋,倒比平时热闹。”
廖清清笑着调侃她:“你这是在想什么呢,难道还想学那话本中的才子佳人般演一段风月故事?”
“姐,你可别编排我了。”
两姐妹在那调笑,却让秦画晴心思飘远,在二人规劝之下便动摇了。
说走便走,当下锦玉拿来滚狐狸毛边的细棉海棠斗篷给秦画晴披上,斗篷后有个大兜帽,将秦画晴半张脸都遮在里面。
廖家姐妹还是头次见得这种款式材料的斗篷,再看上面的狐狸毛又软又蓬,定是上等货色,不由捏紧了怀中的保暖手插。
两姐妹在后面对视,秦画晴却是不得而知。
她也是鬼迷心窍了,这么恶劣的天气,她也没想着窝在屋里;却一心想着去天宝峰看看魏大人走过的路,也想看看那雪景天宝峰到底是什么样子。
马车就停在张府后门,廖清清和廖宁宁的丫鬟一个叫青梅,一个叫蓝花,都比锦玉小一岁,看起来怯生生的。
由于是去游玩,便轻车从简,只带了贴身丫鬟和两个护卫。
秦画晴同廖家姐妹坐在一个马车,另一个马车便是坐着丫鬟护卫。抵达天宝峰下的时候,天光竟然放晴,雪也停了。
远处的天宝峰拔地而起,覆雪的群峰似隐似现,峻峭之中更见超逸,山顶上盘着缭绕云烟,恍如仙境。
秦画晴本还带着犹豫的态度,而此时看到山川景色,便只有惊叹的神情。
她转头笑着问:“还不知登上峰顶要多少时辰?”
廖清清想了想,说:“妹妹与我等在山腰的观松亭亦可看到雪景,不一定非要登上山顶。从山腰到山顶的路不好走,又下过雪,恐怕是要明早去了。”
她这般说,秦画晴纵然有心思也打消了,只得点头。
果真如廖宁宁所说,雪后的天宝峰有许多文士游览,有的还带着笔墨纸砚,走到哪便书写两句,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她们一群女眷被丫鬟扶着,半走半歇,倒也不觉得多累。小心翼翼避开积雪,待快要到山腰,廖清清却突然叹了口气,嚷着口渴,要喝水。
她的贴身丫鬟蓝花立刻从背囊里拿出一个水囊,递给廖清清道:“小姐,这水恐怕冷了,你担待些。”
廖清清扭开喝了一口,满意的颔首:“还好,尚且温热。”说着,她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秦画晴身上,走上前一脸关切:“晴妹妹应该也渴了,快趁水热着喝两口,否则待会儿只能喝冰水了。”
秦画晴的确也有些渴了,她出来的匆忙,忘了带水囊,便只好接过,朝廖清清道谢:“那多谢表姐了。”
“你说这话倒是见外,左右一口水而已。”
她说的热情,秦画晴不免有些疑惑。难道之前她感觉这两姐妹人品不好,是自己的错觉?
秦画晴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深思,扭开盖子,仰头便小口小口的喝,浑身本来就冷,再喝两口温热的水,别提多舒服了。
然而就在秦画晴仰头喝水的档儿,廖宁宁身边的丫鬟青梅突然惊呼一声,脚下一滑,直直朝秦画晴扑来,秦画晴一时间没有拿住水囊,只听“哗”的一声,大半的水全都洒在她锦缎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