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寻秋脑中轰鸣一声,他连忙握住厉沛的手,尽力克制自己的慌乱:“你不会有事。”
你什么病也没有。
求你。
随后就是送医。术业有专攻,聂寻秋懂麻醉,像这种突发的昏厥,找到原因需要借助检查。江未平是优秀的心外科医生,年轻有为,在业界很有名气,他第一时间选择向她的医院求救,是出于她知道厉沛病史的考量。
入院后,聂寻秋用厉沛的手机通知了厉演。
聂寻秋言简意赅,一句话说明了目前的状况,原本还睡眼惺忪的男人立马眉头深锁,套上衣服就匆匆赶来。
“小沛怎么样?”厉演来得很快,他头发短,用不着打理,但身上的衬衫有些褶皱,显然是来不及找新的,换上了前一天的衣服,“严重吗?”
“刚测完心电图,在做超声心动图,”聂寻秋道,“应该还有几项检查。”
厉演心一揪,眼中闪过些许懊恼:“小沛小的时候因为心悸和胸痛入院过一次,那个时候的医生诊断是病毒性心肌炎,痊愈之后休养了半年好转过来了。之后怕再出问题,运动都很小幅,我怎么忘记嘱咐了。”
聂寻秋听出厉演话里的弦外之音,对厉演还能平和地与他站在一起感到惊讶:“看来小沛把他的情况都跟您坦白了。”
“做哥哥的,哪能发现不了他的不一样?”厉演搓了搓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你把他送过来,但还是谢谢你处理得当,平姐知道小沛以前的情况,迟一点说不定结果就不一样了。”
“是我该做的。”
厉演太大度,很有分寸感,让聂寻秋无地自容。
这样一个两三句话就能让他觉得善良和温柔的人,自己前世却杀了他,害得厉沛永远失去了哥哥,剥夺了那个人许多年来的快乐。
他开始无比感谢命运,不只是因为将厉沛带到了这里,还有让这个世界的厉演也仍然活着,拥有了和美的家庭,还能对厉沛宠爱万分。
——那是他曾经亲手破坏的、永远也给不了的东西。
一轮检查下来,等得两个人实在太焦灼,厉演不会抽烟,找不到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做,便靠着墙,低声问:“你跟小沛,在一起过吧?”
在一起。
曾经他们也算是在一起的。
聂寻秋摇了摇头:“我对他不好。原来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所以辜负了他,害死了他。”
这些事厉演倒是都猜出了七七八八。
“小沛的私事,我了解得不多,你的话,我就更不明白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你走上歧路,其实你给我的感觉不像不懂善恶,否则也不会对战后国家的人们伸出援手了,对不对?伪善的行为很多,但那不是作秀的事,何况小沛是一月一号才……”厉演顿了一下,觉得“重生”这两个字太别扭,换了个措辞,“过来的,你不会提前知道这件事,他也看不到,所以我把它归结为你发自内心地想要去帮助别人。我不是那个厉演,无法替他原谅你,但我不会刻意作为障碍去gān涉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不必觉得愧对于我。小沛是个内心很柔软的孩子,打个比方?猫,平时不会觉得他有多乖巧,发起脾气来也是真的让人没法说,只能惯着。举个例子,猫怕水,却还是会在你洗澡的时候怕你被淹死,跳起来挠出个门缝,钻进来,弄得湿呼呼的,还装得特别漫不经心,你舍得责怪他吗?他要是有小鱼gān儿和小毛球,就全部都给你了。这么一个好孩子,你不好好地爱,要去伤害他,你说你是不是傻?”
聂寻秋怔怔地站着,肩背如卸了力一般垮下,他抿着嘴唇,说不出话,只是感到有什么东西冲破眼眶,在他的面颊上烧出两行泪痕。
他不急着掩饰,没有抬手将泪水擦去。想起真相大白的那一晚,厉沛也是像这样,瞪大双眼、无声地流下了眼泪,落在手上,在他的心上烫下烙印。
是,他太傻了。
他怎么会觉得,那些甜蜜又轻柔的眼神,都是理所当然呢。
“说得多了一点……”厉演见这个比自己还健壮的男人哭了,反倒有些不自在,“我的态度就是,支持小沛的选择,当然前提是不会重蹈覆辙。你如果喜欢他、爱他,就别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觉得,要包容和尊重他的一切,为了他成为更好的人,但如果只是罪恶感作祟,我劝你有多远滚多远,我的弟弟有我宠着,什么都不缺。”
“不是的,不是罪恶感,”聂寻秋赶紧否认,“我爱厉沛,爱了很多很多年。”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漫长岁月里,他独自怀念着厉沛,想念了很久很久。
一切都是偶然,让他们能再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