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91)
这些重臣哪个心里不门清,这场百花宴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为何?无不回去严厉叮嘱家里适龄女儿,那日千万注意言行举止,礼仪规矩要做到最好。
听得太子终于要充盈后宫,那些有望被选上的人家无不欢喜。纵是不能被选做太子妃,不还有其他位份?若能再讨的太子几分欢心,将来脱不了一个有品级的妃嫔位。
百花宴当日,京城内香车涌动,纷纷前往皇宫方向。
诸多娇俏女儿都盛装打扮,入宫前去赴宴。
这日清晨的时候,晋滁醒来后并未唤人进来伺候,反而是简单披了件外衣,起身来到窗前立了许久。
今日,是宫内举办百花宴的日子。
虽不算正式遴选,可到底也是为他而办的,所以他得过去走个过场。
胸口鼓噪着莫名的情绪,他忍不住朝床榻间看去。
这会床帐未收,暖黄色的纱帐朦胧的勾勒出里面孤瘦的身影。她背对着侧卧着,留下那清白细瘦的脊背。
他知她是醒着的,刚他起身的时候她的呼吸就不再均匀。她逃避似的对他,该是何等的不待见他。
晋滁这般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好似在崩裂,又似在冷却。
“起来,给我穿衣。”见她纹丝不动,他便压着情绪道:“我知你醒着。还是说,你需要我去请你起来?”
床帐内这方传出了声儿:“昨个累了,我起不得身,你还是让下人伺候你穿衣梳洗罢。”
晋滁在那暖黄色的床帐处定盯了会。
他怕冷清,所以一年四季,床帐的颜色都是暖色。
可饶是颜色再暖,也捂不热她的心。
他举步上前,一把将那床帐给扯开。
林苑不得已起身,因为他居高临下咄咄盯视她的模样,着实令她感到不适。
披了衣裳,她随手朝后挽了发,而后便要下床去。
“不是让我给你穿衣吗?你挡这,我如何下床拿衣物?”
晋滁高大的身体严严实实的挡在床前,闻言就抬手指了指他身上那明黄色里衣。
“先给我穿好这个。”
那绸缎的里衣半敞,露出的躯膛精壮有力,肌理上的数道抓痕无形中添了几分野性。
林苑不再说什么,依言半坐在他面前,伸手给他整理好领子,低眸给他系着衣带。
里衣毕竟贴身而穿,她整理间,柔软的指腹难免会碰触到他的身体,或是脖子,或是腰腹,明明那手指微凉,可所过之处却如野火燎原一般,烧的他整个人发涨欲炸。
几个瞬间,他几乎起了要不管不顾按着她压下去的念头,可待一想今日的百花宴,顿时心头如被泼了盆凉水般,又冷的他浑身僵硬。
“穿好了,那我去楎架那去给你拿衣服罢。”
晋滁看了眼从他腰间收回的手,低声道了句等着,而后兀自转身去了楎架前,将所有衣物一概拿了过来,扔在了床榻上。
林苑就一件件的给他穿戴。
不同于以往的太子常服,这次他穿的,是一套稍微正式的冠服。
等最后给他束好金黄色的锃带,林苑就收回了手,等着他离开。
他并未着急离开,反而深眸情绪难辨的看她问:“你就不问问,我今日将要去哪儿?”
“不是去上朝吗。”
她随口答道。
这般漫不经心中透着冷漠的回答,似也在他预料之中。
今天是休沐日,他又去上的哪门子的朝。
他的点点滴滴,她从未上过心。
只怕便是知晓了他此行为何,怕也不会在乎的罢。
晋滁立在原地,盯着那娇若粉花的唇,那般暖意的色泽,对着他大概也只会吐出这般冷冰冰话了。
胸中翻滚的情绪不知是解脱还是其他,他最后深深看她一眼,而后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
在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他到底心口猛沉,似有排山倒海的情绪冲他兜头压来。
他清楚的知道,踏出了这一步,他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进一步的余地。
可不踏呢,难道就会有了?
他闭眸猛握紧了拳。
不会有了,她的心坚硬如铁,不会再给他丝毫的机会。
他睁了眼,发狠的猛跨一步,彻底踏出了殿。
“田喜。”
田喜忙趋步上前。
晋滁回头朝殿内看过眼,而后沉声嘱咐:“要那些奴才都把嘴给堵严实了,哪个没把门,直接给拖出去打死了事。”
田喜一凛:“奴才晓得。”
“备车。”
“是。”
晋滁离开后,外间的婆子小声的询问林苑,是否要人进来伺候梳洗。
“不必了。”林苑回了声,道是还要再躺会。
那婆子喏了声,外间就再次变得悄无声息。
她重新躺了回去,侧身朝着床内方向,无声望着那墙面出神。
自昨夜起他的情绪就不对,床榻之间颇有几分粗暴,眸光也沉的骇人。事后却温柔细致的亲吻她,有怜惜,又有压抑。
联系着今早他莫名的一系列举动,还有那身颇正式的冠服,她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想明白后她就闭了眼,不再想了。
他如何,与她无干。
宫里百花盛开,也是百花斗艳。
凤阳这会刚出了月子,倒也赶的上来凑这会热闹。
况她也需要过来与太子套些近乎。
虽说小郡主满月那日,太子也给足了他们公主府脸面,可她却明显感觉到,自打建武三年以来,太子与公主府往来的不似从前那般频繁了。
她难免心中猜疑几分,可是太子对她有不满之处。
毕竟那林良娣迟迟未孕,偏她从前又信誓旦旦的说那助孕之药有奇效,她就怕太子心生怀疑,误以为她为邀功而信口开河,从而起了芥蒂。
正沉思间,又有大臣的家眷带着自己女儿,热情的过来给她问好。
凤阳收拾思绪,面色如常的笑着回应。
这些贵夫人打着什么主意她如何不清楚。不外乎是见公主府与东宫走的亲近,想让自己女儿在她面前露个脸,继而望能打通她这边的关系,入那东宫里去。
“今年的百花宴可真热闹啊,都多少年没见这么热闹的场景了。”
“是啊,看着这些孩子娉娉婷婷宛如花骨朵似的,都觉得心里头喜庆。”
一贵夫人笑道:“那是。待到安郡主长大了,那时候定是比那花骨朵还好看,殿下瞧着啊,定是更欢喜呢。”
凤阳笑道:“当不得这般夸她。”
“当得当得。”旁边人忙道:“早听说安郡主生的玉雪可爱,长大了那定是会如殿下般,生的国色天香。”
其他人皆应景似的笑着说是。
凤阳也与他们说笑几句。
“咦,对了,你们见到林夫人今儿可来了?本来想寻她说会话的,寻了一圈似也没见着她。”
正在此时,一贵妇人似不经意出声道。
凤阳不动声色的看过去,是礼部尚书家的。
这时另外有人接过话道:“他们家的人在皇后跟前呢。不过林夫人今个没到,听说是病了起不了身,所以就由他们家长媳带着过来了。”
“不过似也没瞧见他们家带适龄姑娘过来?”
“他们家应没年岁合适的,好似最大的那孙女,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倒是与陈王的年纪相符。”
最后那夫人的话刚一落,就有人接口道:“呀,那岂不是要乱了辈分?”
她这一出口,似方觉得说错了话,忙抬袖遮了遮口。
凤阳看过去,是平素与那礼部尚书家走的颇近的人家。
她心里就大概有数了。这礼部尚书家应是有意让女儿入主东宫,冲着太子妃位去的,再不济就是侧妃位子。此番大概是要试探一番她与那林良娣的关系。
毕竟那太子对林良娣的在意几乎毫不遮掩,于他们这些有意入主东宫的人家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
想要探知些她对那林良娣的态度,或是想要从她口中探知些林良娣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
凤阳就朝紧靠着于夫人的那穿着淡粉衣裙的姑娘那看去。
模样自是不差,礼数也周全,是世家大户精心教导出来的。只是略微规矩了,只怕难讨太子欢心。
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凤阳笑道:“再过一会,太子怕是要随圣上过来了,咱们还是去皇后那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