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野草(101)
可能求生欲使然,小少爷不是个认命的人,他行事全凭本能,竟真让他撞开了后尾灯,而且得益于车速,老轮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飒飒”,这里的响动没让前排的绑匪察觉。
他伸出手穿出洞内,不断挥舞,全身发软,可还是挤出来力气求救。
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没放弃。
他自知渺茫,绑匪走的都是偏僻道路,晚上人更少,他被救的概率小的可怜,可也没放弃。要是洞再大点,棠华觉得他宁愿跳车死了,也不愿躺在砧板上,被人摆布。
事实上,这里却是本应没人看见的。
绑匪选这条路不是没有理由的,这里穿越北城距离最近;这里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只有一座世人避之不及的精神病院;而那精神病院年代久了,门口连监控都罢工了。
车迅速驶过。
唯一的目击证人斐草捏刀的手都紧了几分。
两种想法在他脑海里拉锯不清:
向前,害死他外婆的恶人就在那里,他今晚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向后,有一个瘦弱无辜的孩子躺在那里,正遭受折磨百般不幸。
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活着。
死了的那个是他的亲人,活着的那个他不认识。
魔鬼的声音在他耳边蛊惑:“斐草,去吧,你不是想了结这一切吗?旁人的死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苍老慈祥的声音也在他耳边旋转:“小草儿,我希望你做个好人。”
做个好人。
做个好人!
真真假假,善恶不清,无数人影像他扑旋而来,所见人脸全是憎恨可恶的,一个个恶毒的诅咒:“斐草,你就是个灾星,是个祸害。”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你这个丧门星。”
“大家看,这个就是杀人犯的儿子,那个小杂种,他现在克死了斐老师,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
撒旦在他耳边低吟:“你看,你什么都没做,就背了这么多骂名,不如,你就做给他们看。”
世间恶意里,只有一张慈祥的脸,她在哭。
温柔呢喃:
“小草儿,外婆很担心你,你不要像你父亲一样好不好?”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斐草就地一滚,反应过来时,已经手脚并用擎住车底凸起,四脚朝天的姿势,却勾住了车,沥青路在他背后,浠沥沥刮破衣服,小孩子白嫩的肌肤上瞬间布满了血痕。
斐草在哭,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在哭。
是因为放弃了给外婆报仇的机会吗?
是因为后背出血,太疼了吗?
又或者说是,终于战胜了恶魔,和地狱背道而驰了呢?
……
他抹了把眼,弓起身子借力爬上车顶,慢慢挪动在后备箱上,这车有些年头,他用小刀三下两下破坏了车后的锁。
棠华意识沉沉,只觉得周身舒畅起来,自由的风终于涌进这个狭隘暗黑的空间。
他下意识向来人看去,只觉得黑色人间里,他是唯一的英雄,将光带给自己。
“英雄”斐草冷着小脸,声音很低:“喂,你还能动吗?”
棠华动了动嗓子,蠕动出三个字:“小哥哥?”
他眼前的胶带被撕去,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着身子,向来人靠去。两个人都是半大的小孩子,他却从对方身上嗅到一股无比安心的味道。
这里很黑。
斐草没看清他的脸,略带嫌弃推了他一把,又“嘶”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烫?”
他胡乱抱着这个小孩子,只觉得对方瘦的惊人,用自己体温暖着。
斐草小声问:“你怕不怕?”
棠华摇头,幅度很轻,聊胜于无,没让对方察觉。
斐草:“怕也没办法,想活的话,我们就要跳车。”
他把手按在棠华的眼上,言语冰冷,但棠华却从中听出一股微不可查的温柔,不受控地流出泪来。
斐草以为他怕的直哭,胡乱在他脸上擦了擦,语气低低:“不许哭,听见了没?”
“……我一会抱着你,就算摔下去,要死也是我先死,给你垫着,一点也不疼,所以不许哭,给我憋回去。”
绑匪姓席,他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和棠家完全是天上地下的两个阶级。
那么,他又是怎样躲开棠家层层的守卫,将里面千娇万宠的小少爷绑出来的呢?而这个时机,怎么又刚好又赶上棠家腹背受敌,棠父无暇回家的时候呢?
自然是背后有人谋划的。
竞争对手要棠家永无安宁,席凶徒要钱,两人一拍即合。
那么,心狠手辣的幕后黑手会这么相信一个见钱眼开的恶徒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
车上被放了炸药,早已被算好时间引燃,这是一辆开往地府的车,车上的人,本都在生死簿上,已写好了一个必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