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眼角流下混浊的泪,许父哀叹“如果诗哲不犯浑,我们是多好的一家人啊!”
许父不喜陆晓眉,从不许她上门。后来颇为中意凌素,还央求凌素为儿子题碑,最近看到凌素婚外情的新闻,气得吹胡子,和章父诉说“除了你们家嘉瑜,就没有一个好女子了,我家诗哲是个傻子啊!”
许母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病中手上依然握着佛珠,沈梦昔知道她定是痛苦,就坐在她的床边,为她一遍遍轻声哼唱《心经》,老人听着《心经》,握着孙子的手,慢慢入睡。
第三天,许母在睡梦中,悄然离世。阿欢非常悲痛,许母是这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她大概将对儿子的那份爱,同时也给了孙子吧。
许父萎靡不振,一阵风从窗外吹进,许父的一绺白发飘了起来,看上去特别潦倒,这个老人有着巨额财富,但他亲缘浅薄,孤苦无依,沈梦昔看着他弯下的腰,叹口气,只能帮助料理丧事。
她征求了章父和林老太太的意见,拜许父为义父,以女儿身份,全权为许母操持丧礼。
许父老泪纵横。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她情深意重的,有说她余情未了的,这些说法,沈梦昔都不在意了。
丧礼上来了许多许诗哲的好友,陆晓眉听闻许母去世,赶来祭拜,沈梦昔和阿欢跪在灵堂给来祭拜的人还礼,只见陆晓眉一身黑色旗袍,满面哀戚,一步步走进来,跪到灵堂前面的蒲团上,还未磕头,许父从后头赶来,大声呵斥,指挥着佣人,将陆晓眉轰了出去,陆晓眉羞愧难当,哭得昏迷过去,被跟着来的佣人背上了汽车。
随后许母被安葬在了老家硖石。
这一年的上海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流行歌星的选举活动。
《大晚报》副刊策划了一个“三大播音歌星竞选”的活动,就好像超女比赛一样,从五月二日起,在专栏“今日精彩播音节目”中,预报各播音团体的某位歌星在哪家电台播音的时间,以及播放的歌曲名称,以便听众有选择的收听。听众觉得哪个歌星唱得好,就将当日报纸上的选票剪下,写信投票,竞选一共为期十八天,没有预赛复赛,只计算得票总数,票高者即是冠军。
沈梦昔还兴致勃勃地为周旋投了票。
但是最后的结果,周旋只以8894票了第二名,第一名是个十五岁的歌星,叫白虹,得票9103。十五岁,已经出道三年了,而此时,周旋也才14岁。
投票只是因为她听说过周旋,沈梦昔一般不听歌,也不看电影,偶尔她会锁上门,戴上耳机,听听曾经喜欢的歌曲。
沈梦昔家也有一件“大事”阿青辞职嫁人了。
阿青已经二十多岁了,为了养家耽误了嫁人。这次是亲戚介绍,认识了一个丧偶的开杂货铺的商人,不到两个月,两人就结婚了。
阿青并没有一丝不情愿,相反还挺满意,那男人年纪不到三十,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家境还算不错,起码不用她再出来做工。
赵三儿难过得一个星期都没吃好睡好,发狠地刨着后院的空地,不管应不应季,又点又栽,种了许多蔬菜。
又过了三天,赵三儿也来辞职了,他说去找了王守卿,报名参军了。
看着赵三儿离开的背影,沈梦昔摩挲着大黄的脑门,“大黄,你说,人活得那么久,得面对多少离别呢。”
马陈氏抱着阿幸,站在沈梦昔身后,“章小姐,我和阿幸不走,你对我们娘俩最好了,我们不走。”
马陈氏负责洗全家的衣服,打扫卫生,包吃包住,沈梦昔每月给她十个大洋,她全都攒了起来。阿幸已经虚岁四岁了,大眼睛,圆脸蛋,个头不小,身体也好,就是喜欢满院子跑,还有点野。
阿欢和鸿志教给她数数,背诗,学得还挺快。
沈梦昔早跟马陈氏说过,自己不会白白养着她们母女,但也不会白用她做工,如果她的家人来找了,随时可以离开走人,如果不走,只要尽心做工,不出差错,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马陈氏讨好地笑说“章小姐,没有你俺们娘俩早不知道到哪儿投胎去了。”话一多,东北腔就又出来了。
林嫂从宝山服装厂回了上海,她的儿子郑文在沈梦昔的帮助下,到英国留学已经两年多了,女儿也嫁人了。林嫂虽然在服装厂做得很好,但她听说阿青走了,立刻和老伴儿郑大山一起回了上海,要求留下伺候七小姐一辈子。沈梦昔知道她是因为儿子的原因,想报答自己。也就答应下来,让她负责厨房,郑大山则接替赵三儿的活计。
这些年宝山服装厂的工作,一直由章仲善负责,这个侄子一直做得很好,他们还承接了一些大学中学的校服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