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210)
张永慌忙行礼,见其他几个宦官都嫉妒地瞅着自己,他也不敢在那继续卖关子,忙笑道:“看到了看到了,今儿个徐世子一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刘瑾见朱厚照急不可耐地一面走一面向张永追问,反倒把自己丢在了后头,不禁有些懊恼,暗想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早早讨要了这差事,也不用便宜了张永。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一旁投来的目光,见是高凤,他赶紧把脸上刚刚流露出的情绪藏了起来。
七十出头的高凤可不比在宫中多年,秩位却始终不高的刘瑾。东宫这些太监里头,就数他这个司礼监太监最大,只他素来随和,掌管东宫典玺局却从不摆架子,待谁都笑呵呵的,就连朱厚照高兴起来也绝不称呼其名,一口一个大伴的叫着。所以,刘瑾虽素来对高凤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这会儿见其似笑非笑,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小心些,你之前和太子嘀嘀咕咕的时候,谢阁老都看见了。”高凤见刘瑾吃了一惊,他便又低声提醒道,“谢阁老不像李阁老,性子急,嘴又快,万一在皇上面前说点什么,你吃不了兜着走。日后记着看人,别冒冒失失的。”
“是是是,多谢高公公提醒,多谢高公公提醒!”
且不说刘瑾被高凤三言两语很是心里打鼓,朱厚照一路兴冲冲地出了左顺门,又从右顺门进去,一路往西出了西华门。这时候,早有张永安排下的肩舆等候在那儿。朱厚照才一坐下去,正打算吩咐起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四处看了看,正好瞅见高凤,就立时说道:“高大伴,你年纪大了,这一路跟到内校场太辛苦,你去父皇母后那儿禀奏一声,就说我回头去问安,这会儿先去那边瞧个热闹。还有你们,不要这么多人跟着,刘瑾张永谷大用马永成跟着,其他的都回去回去!”
刘瑾一听就明白了这位主儿不想暴露身份,见高凤笑吟吟答应了,其他人都有些怏怏,他就四下里一看,随手拉过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两人却是先到西华门旁边的直房里头去了,不消一会儿,刘瑾才提着一个包袱出来,继而快步跟上了已经前行的朱厚照一行。及至往北出西上北门,沿着护城河一路到了乾明门,又顺顺当当过去上了弘治二年改建的金鳌玉蝀桥,往前又过了灵星门,这才算是真正进入了西苑。刘瑾趁着四周没什么人,赶紧上了前。
“殿下,您要是这么一身坐肩舆过去,到时候西苑酒房花房果园厂那些头头脑脑都要上来奉承,到时候您应付他们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子去看内校场的操练?照小的意思,您换一身衣裳,就说是东宫的人去瞧个热闹,如此既不惊动人,也能看得舒心。这次不是说兵部武选司还派了个主事在旁边看着么?要是万一他出去对那些老大人们一说,又得聒噪好一阵不是?”
“好好,你想得周到!”
朱厚照闻言大悦,四下里一看,正要指定跟着的这几个太监谁剥下衣服和自己换换,刘瑾就笑容可掬地双手呈上了那个包袱:“殿下要是不介意,小的正好让王玉留下了一身衣裳,他这一身是今早刚上去的,身量也和殿下差不多,只委屈了殿下……”
“不委屈不委屈,快拿来!”
此时此刻,就是张永,也不禁佩服刘瑾这心思婉转,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把朱厚照抬到僻静处,几个人围着这位主儿换了一身太监的衣裳,朱厚照就对四个抬肩舆的健壮宦官吩咐道:“你们四个在这好生等着。赌钱也好说笑也罢,就是不许乱走!”
“是!”
换掉那绫罗锦绣的一身,穿上这不起眼的小太监行头,朱厚照却反而兴高采烈了起来——毕竟,他从前出宫,多数都是用这瞒天过海的一招。这一路上虽然也偶有认识刘瑾张永等人的太监过来说话,但被人挡在后头的他始终安然无恙不曾被人认出。直到过了淾祥桥,远远已经能看见那边内校场上的人影憧憧,他才不管不顾把人都拨拉到了自己身后,一面快走一面伸长了脖子瞧看。
还没到正经地方,他就听见徐勋在那儿高声喝道:“左狮对右虎!”
朱厚照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听那边又传来了一声右豹对左熊,继而又是右狼左虎右狮诸如此类等等,他听得云里雾里,一旁的张永忙上前解释道:“太子殿下,徐世子把这五百人编成了五个百人队,分别是狮虎豹熊狼,随后每个百人队两个总旗,所以分左右。现如今大约是让这些人熟悉自个的队伍,所以在那拔河较力呢!”
“哦?狮虎豹熊狼?有些意思,有些意思!”
倘若说朱厚照起头只是兴趣盎然,那么此时此刻简直是兴致高涨,拽着一行人就几乎连跑带走地赶了过去。远远到校场边上,看见一堆堆袢袄颜色不一的人正在来来回回跑来跑去,他立时站在那里踮着脚跳了两下观望,到最后犹觉不过瘾,正要找个人搬架梯子来好看得清楚些,那边厢就有人快步迎了上来。他倒是没认出人,刘瑾张永几个却一眼把人认了出来。
是萧敬的干孙子,司礼监写字孙彬!
第二卷 冒牌世家子 第189章 优胜劣汰,能者有赏
“张公公才刚去,这就又来了?”
孙彬上前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下一刻眼睛就瞄见了太子朱厚照,片刻吃惊过后,他就立时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睛,却是既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好,只当没看见这位主儿似的,拉着张永说起了话,哪怕朱厚照钻过来听,他也只目不斜视。
“萧公公还生怕徐世子这边有什么岔子,特意让我过来看看,没想到他先是动之以利,然后又雷霆手段撵走了二十多个人,于是一下子让那些军余都生出了敬畏的心思。我才去打听过,这些人都是家里有父兄为军户的,等闲轮不到他们吃钱粮,可以说是都在家里苦惯了,如今能有吃皇粮的机会,而且还许了带刀舍人的头衔,谁不心动……”
孙彬絮絮叨叨起了个头,见朱厚照眼睛都不眨一下,分明是极其感兴趣,他少不得添油加醋说了起来,就连徐勋责令每个人在右手臂上绑红布条这等细节都没放过。倒是一旁的刘瑾有些好奇纳闷,突然插嘴问道:“这从没听说过练兵还要用这办法,是什么缘故?”
“哎,还不是因为那些小子十个里头至少有三四个左右不分!”
左右不分,这是徐勋前世里军训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系上红布条之后就能很好地解决。当然,训上几个月再左右不分,那就成笑话了。
他没有治军的经验,也不是武艺高强的勇猛武将,能够一动手就震慑众人——就是弓马,他也只跟着徐良学过很短的时间,还得靠这三个月突击。对于编伍训练,他也就有些小小的心得。在兵部去勾选这些军余之前,他已经把自己要的那些军官都齐集了起来,以利惑之,以名动之,以理晓之,让这些蹉跎多年的低级军官仿佛被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是劲。而马文升戴珊和一众御史的弹劾非但没有影响,反而更让他们坚信徐勋亲近太子,这便是意外收获了。
这会儿的拔河已经经过了两轮较量,较出获胜场次最多的一总五十人,晚上加一个肉菜,垫底的则是晚上伙食减半,一时有人兴高采烈,也有人怨声载道。而每次拔河,徐勋都是当仁不让站在当中裁判,一方赢了少不得上去夸奖几句,一方输了则是一番数落提点。一旁的王守仁最初纳罕,可见赢了的那些幼军都兴高采烈的抱在一块又是笑又是跳,输了的则彼此在那埋怨着,不少甚至吵吵嚷嚷动起了拳头,他须臾就暗自点头。
这些幼军哪怕是出身军户,可要融入队伍当中,先来上这么几场不见刀光剑影的较量,最是合适不过了!
须臾便是五场比赛,徐勋虽是绝不可能这区区一会儿就认得每一个人,但那些膀大腰圆力气最大的,还有几个临场能嚷嚷着指挥一二的,他都暗暗把相貌特征都记在了心里。要知道,定国公徐光祚就给了他五个百户,下头的总旗全都还缺着,他怎能不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