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入芙蓉浦+番外(38)
“来这一趟,吃了这么多美食,回去也不冤了。”吴严心满意足地拍肚皮。一边嘱咐他的书童弄墨去买各式礼品,虽说家里常有人在南北各地跑,但自己买的意义还是不一样啊。
“怎么,你就准备回去了?至少也得等放了榜再作决定吧。”颜宁看他一副笃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吴严,文章做得四平八稳,诗赋也只是平平常常,但是每次都能吊榜而上,不能不说是考运极佳。
吴严“哗”地展开纸扇,扇了两下,觉得冷,又收了起来。“我说了我能中举是祖宗坟头冒青烟。这要是还能中进士,除非我家祖宗从坟堆里爬出来了。”
颜宁握嘴闷笑:“那我们就等着瞧吧。走,我前几天发现一个好去处,带你去见识一下。”
“哪儿呀?这才吃了,不会又要去吃饭吧。”
“你除了吃就想不到别的了?小心有一天吃得脑满肠肥。我们去春秋巷。”
吴严一听名字就来了精神:“什么地方?春秋巷?不会是秦楼楚馆教坊所在吧?”
颜宁拍他脑袋一下:“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呀?我敲开来瞧瞧。我看你离纨绔子弟差不远喽,将来要是做官,十有八九也是个贪官。你来了差不多快月余了,居然不知道春秋巷,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读书人。”
吴严一拍脑袋:“哦,想起来了,前回听一个同乡举子提起过,就是书林街么。”
第32章 春秋巷
春秋巷本来并不叫春秋巷,最初只是一条小街巷,有几个喜欢收集各类史书的文人在这里弄了个书摊,专卖各朝各代的正史、野史、秘闻等。按说这些书也够偏的,看的人应该不多,但是京城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官员的聚集地。怎样才能在官场上崭露头角,争得一席之地,又不触犯当朝者的底线?那就得鉴古知今,向古人学习。连一代明君唐太宗都说了“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所以要想做个一好官、做大官,那就得读史书。
再者,除了做镜子的正史,那些野史秘闻又可以提供无尽可玩味的东西。又加上这个书摊所在的位置极好,离各大书院都近,所以生意相当兴隆,慢慢地就由书摊发展成了铺子,店名“春秋书肆”,誉满京华。嗅觉敏锐的书商从中嗅到商机,纷纷加入到这条小街巷来,逐渐就形成了一条专门的书林街,人们习惯性地叫为春秋巷。春秋巷主营的还是史书,但是范围已经扩展到方方面面,凡事跟读书人有关的,比如经子集、纸墨笔砚、琴棋书画、应试宝典等等,都能在这里买得到。当然,你要是想找那些偏门的野史、秘辛,那就更是来对地方了。
颜宁这些日子,除了踅摸吃的,其余的时间都打发在春秋巷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书的海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书。颜宁看中了一套风物志大全,收集了各朝各代的风物志,足有二十本之多,用富阳竹纸印刷的,纸质轻柔,手感极佳,字迹清晰优美,是一套印刷精良的好书,当然价钱不算便宜,他准备买来送给杨沐。今天是特意叫上吴严去当搬运工的,可怜吴严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老板,我要这套书。”颜宁指着书架上那套风物志大全。
店铺伙计连忙走过来,看了一下那套书:“哟,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巧,刚刚已经有人买下这套书了。”
吴严在一旁奇怪了:“难道你们只有这一套了?”
“正是。这套书刊印有些年头了,数量本就不多,价钱也不算便宜,卖得很慢,后来也就没有再印。可不巧这最后一套今日被你们几位都看中了。”伙计陪着笑脸。
颜宁问:“那照你的意思,别家也是没有的了?”
“这是我们书肆自行编印的,别家是没有的。”原来这春秋书肆做大之后,不仅卖书,也自行编排印刷书刊。
吴严低声对颜宁说:“怎么办?我们换套别的?”
颜宁皱皱眉头,怎么这么不巧,前几天一直都没人买,今天决定要买,就有人买走了,换别的,那就得一本一本地凑,怕是难有这么系统齐备的了。便对那伙计说:“不知是哪位客人买了这书,敢问一下可否割爱?”
那伙计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位锦衣人:“就是这位客官。”
旁边那锦衣人早就听见他们的对话了,看颜宁看向自己,微微一笑,朝颜宁点了下头。颜宁看他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身形清瘦,肤色白皙,浅紫色的衣着不算华丽,但做工甚是精致,头上的玉簪与腰间的玉坠样式简单,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美玉。颜宁的祖父爱好收藏玉石,因为君子如玉,颜宁从小受熏陶,故也懂一些行情。这人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吴严家里也做绸缎布匹生意,一看对方的衣料,就知是南京的云锦,他在颜宁背后低声咕哝:“此人非富即贵,难办啊。”
颜宁作了个揖,陪了笑:“这位公子真是有眼光,也挑中了这套风物志。”
那人微微一笑,一口标准的京腔:“公子谬赞了,我是正巧想看此类的书,难得碰上这么齐整的,所以便买下了,夺了公子所爱,真是不好意思。”
颜宁沉吟一下:“那可真是不巧,我本想买了这书送人的,有个朋友喜欢这类书喜欢得紧,不知公子可否割爱?”
那人笑了一下:“听公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想是今年参加大考的举子吧。在下洪远,字承业,京城人氏。”
颜宁拱手:“原来是洪公子,在下颜宁,吴州曲县人氏。这是我的同窗好友吴严,我们尚未行冠礼,故未有表字。”
洪远抚手点头:“吴州果然人杰地灵,有颜兄和吴兄这样的青年才俊,真乃我朝之福啊。”
颜宁和吴严连忙道:“先生谬赞了。”
洪远说:“二位就不必见外了,如不嫌弃,你我以兄弟称之即好。”
颜宁与吴严从善如流:“那我们就不拘礼了,洪兄。”
洪远慡朗地笑起来,开口唤店伙计:“伙计,你这店里可还有同类型的书?”
那伙计跑过来:“客官,我们店还有一套近人著的风物志,是善本,比较贵,不知各位是否要看一看?”
“那还不赶紧拿来,”洪远回头对颜宁和吴严笑笑,“我平时事务繁忙,难得来一次春秋巷,不料就差点夺颜贤弟所好了。这风物志,写的是各地的风土人情,倒也不像那些经史类的书,非要名家不可,近人的或许更贴近我们时下的生活。”
颜宁点头称是,看样子,这洪远是准备将风物志大全让给自己了。不由得对这人添了几分好感。这时店伙计已经捧了一个书匣过来了,匣子用锦缎包了皮,书名处写着《X朝风物志》,装帧甚是精美,看起来颇名贵。伙计小心拿出来给他们看,洪远拿起其中一本翻看了一下,说:“好了,我就买这套吧,那一套就送给颜贤弟了。”
颜宁是无功不受禄,连忙笑着说:“洪兄,这可使不得。我本来是买了来送人的,倒成你送我了,我再拿去送人,一则显得我不知好歹,二则显得我不够诚意了。”
洪远点点头:“这倒是我疏忽了,那行,那颜贤弟就自己付钱吧。”
颜宁买了书,叫伙计分开两叠包好,自己和吴严一人抱了一叠。二十本书的份量是有点多了,吴严看着手里的书,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叫我来当搬运工啊。”
颜宁不说话,只是挑了一下眉,斜眼看他,意思是说:难道你不愿意?
那洪远买的书极多,除了那套风物志,还有许多旁的野史、杂记。颜宁看他孤身一人来的,又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将书带回去。未料人家站在门口一招手,马上就有人赶着马车过来了,马车也不是特别地华丽,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平时坐的那种普通马车。车上下来两名衣着相同的家仆:“公子爷,都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