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令+番外(59)
“后来八皇子懂得了一个道理,与蓝爱卿在被外放京都之前给朕留下的话不谋而合,”刘启灵道来,“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处顺境内,眼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
刘启灵笑出了声:“太后待我这般好,原来是存了要销朕的膏,靡朕的骨的心思。”
“太后费尽心力助朕践祚,不过是借一个傀儡实现自己的青云之志。”
他眼神闪过一丝戾气:“朕祖祖辈辈守下的江山岂能任尔等改名换姓。”
太后朱唇轻启,声音有些缥缈:“哀家居然从未发觉你这小狗崽子还长了獠牙。”
刘启灵闻言放声大笑,似是听了个极为有趣的笑话,继而笑意全收,冷冷道:“先帝临终之前特意与朕强调过,太后不过只是兼权,不得僭越,待朕及冠后,太后必须放手。”
“可你非但不依先帝遗志办事,在朕即将及冠时,太后野心愈发暴露,不由得朕心生疑窦,恐怕先帝遗诏上那暗藏着架空朕的权力的语言,是遭人伪造的。”
“可这不朽纸烧不坏腐不烂,这若不是真的,还有哪份会是真的呢?”刘启灵起了身,在龙椅前徘徊道,“此时偏偏让朕窥见了真相。”
“这不朽纸怎么也不可能毁坏,不就证明伪造的人唯有藏起来这一条路吗?”
“陈钟氏钟鸳可真是出乎朕的意料。”刘启灵看向陈狰笑道,“陈家二公子更是出乎朕的意料。”
“他寻机将这真遗诏完璧归赵,并且愿意助朕一臂之力,条件有三,朕爽快答应了,”刘启灵道,“王爷可要仔细听了,一是,让摄政王爷与他成婚;二是,让陈唯下台;三是,事变之后,要朕原谅摄政王。”
谢静川听在耳中,不愿抬头看那人。
从他下定决心助太后之时,便明白自己走了一条不归路,一旦事败,他这个大戚开国以来唯一的异姓王,不可能被容忍。
“不过第三条,陈公子确实多虑了,”刘启灵道,“王爷的治国之能,有目共睹,朕怎么可能会因个人恩怨放弃这王佐之才呢?”
“朕也能懂王爷的心思,若是站在王爷的角度来看,被朕装出来的烂泥扶不上墙所迷惑,谁又会对这种皇帝抱有希望。”
“第一条……”谢静川盯着自己的鞋尖,“是为什么?”他问那人。
刘启灵没有再给他们叙旧的时间,即刻下令将太后软禁寝宫中,拟旨下诏将陈唯编排一番,将其外放京城,迁鸿胪寺丞陈狰为骠骑将军,撤谢静川摄政王一职,改任御史大夫,擢潘陵刺史蓝钰铮为丞相。
帝歪着头,举着笔,想了想,又添了上去。
将鸿胪寺卿林虞即日问斩,且将其枭首挂于宫门示众,命百官以此为诫,乱臣贼子有如此下场。钦此。
雨过天静,血迹被冲得七七八八。
谢静川与陈狰一前一后从殿内走出,两相无言。
“你还没回答我。”谢静川忽道。
陈狰默然不语,良久才道:“如果说,我对你早有觊觎,你嫁给我,是我一手设下的局,只为请君入局呢?”
谢静川身形一僵,驻足原地。
“平乐十七岁的时候,于泉明寺山下遇见了你,那时候平乐听闻,自己曾与小时候救过的神童,有过荒唐的指腹为婚,”陈狰道,“结果没多久,上天又安排我遇见了你,你说我当时是有多惊讶?”
谢静川没有回头,却也没说不听他继续讲。
“平乐不曾有过交心之友,可那一年的相识,与之后七年的相处,都叫平乐识得一个‘乐’字,叫我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陈狰看着自己的手,它们刚刚才沾了不少鲜血:“小时候特别恨范家人不懂教孩子,把范豫宠成无法无天的孩子王,而我成了他专挑来捏的软柿子。”
“可是在陈家,陈狰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是不该出生还是不该活着,也小心翼翼地在讨父母宠爱,为何还是得不到他们一分温情。”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变了。”陈狰看向他的背影,“陈狰和范豫做了一次交换,换的是我们的身份。”
“他不知从哪弄回来两张□□,说是要我戴着面具代替他坐在学堂读书,而他要出去玩。”
“渐渐地我们两个人都尝到了这份甜头——当然我不会摆出来让他知道,只得装作自己万分不情愿,范豫得了出去玩的乐子,也享受继续欺压别人的快感,这一换,换到了我们十七岁。”
“范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待我不薄,反正比我亲生父母好得多,他们盼着范豫考取功名,逼着范豫刻苦读书,谁能想到他们面前的儿子其实是另一个人,而真正的范豫从街头巷尾混到了赌场青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