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令+番外(6)
谢静川思索一番,发觉没法直接指路,道: “我带你去吧。”
去之前他还找出来几片皂角给他。
山中昼夜温差蛮大的,范豫跟着谢静川一路走,感觉越走越偏,天色又暗,忍不住问:“到、到了没?”
“就快了。”谢静川大步迈前,拨开与人几乎齐高的软草,“这里有片湖,你不要离岸太远。”
“原路返回就可以了。”谢静川撂下这几句话,欲抬脚回去,被范豫赶紧喊住。
“别别别!”耳畔是不知名的小虫在夜鸣,月华的微光不足以敞亮黑暗,范豫拽住他的手臂:“你你你……可不可以稍微留一会儿?我洗澡很快的!”
谢静川见他死不肯撒手,想来是认真的。
“这里很安全的,没有蛇虫鼠蚁之类。”谢静川发觉居然还松不开手,“不必担心。”
“我我我不是担心这个……”范豫舌头都打结了,“听澜!我唤你一句谢兄!等我一会儿嘛。”
“你不会……”谢静川思来想去,这里除了黑一些偏一些也没什么的,随口一猜,“是怕黑吧?”
范豫不言了。
还真是?
一片寂静中,范豫听得“噗嗤”一笑。
“是!我就是怕黑!”范豫破罐子破摔了,这点苦苦维持的脸皮一下被吹破,“我喊你一声哥!你就等我一会儿吧!”
“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哥’。”谢静川忍俊不禁,“可折煞我了。”
“还不快去洗。”他颔尖朝湖水一扬,“夜里湖水冷,你悠着点,要洗澡不早点说。”
范豫闻言赶紧解衣下水,免得他溜了:“没关系,我习武之人,这点小事就当锻炼。”
谢静川没有看人洗澡的癖好,待他褪衣便转过身去,抱着双臂立在不远处。
脑海里回闪范豫一脸惧色,被戳破后的尴尬的情景,谢静川一手握成空拳,抵在唇边扬起嘴角。
末了才惊觉自己似乎好久没有试过这般解颐。
从京城来到潘陵,这五年来向来都是影子作陪,书本为伴,身边已经很久没有人的欢声笑语。
“我洗好啦!我就说我很快吧!”范豫边大声嚷嚷边迅速穿衣,显然是怕黑之人向黑暗的虚张声势。
“你就在这里把衣服洗了吧,拿回去再晾。”谢静川转过身子,借着月光依稀看清了人影,不禁皱眉,“这么晚了,你把头发也洗了?怎么干得了?”
“就这么睡呗!”
谢静川见这长发还湿哒哒的,上前帮着狠力握干发中的水:“范大少爷,你平时就是这种习惯,湿着头发睡?”
“那倒不是,不过出门之后哪有在家方便,只能将就了。” 任由谢静川帮他拧干头发,范豫扭头对他一笑,“谢啦!”
“下次要沐发沐浴就趁早些,最好是正午来洗,然后把头发的水扭得干干净净,再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等头发干。”
谢静川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对才刚认识一天的人这么有耐性。
连他都忘记了,家父曾说过,他时不时会流露出来的爱操心身边人的习惯,很像他母亲。
“好,我下次听你的。”范豫想勾上他的肩膀,可碍于自己头发仍是湿漉漉的,不太方便。
他抬头远望,山中夜空晴朗,还能看清楚明明灭灭的星,洗过了澡浑身舒适,范豫累了一天,此刻神经完全放松下来。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
谢静川忽闻歌声,偏过头瞥了他一眼。
接到了他的视线,范豫一笑:“你接下一句呗?”
“我不会唱。”谢静川拒了,“你继续。”
范豫也不强迫,他一放松就爱唱起歌来。
“二十年重过南楼……”
少年的嗓音温润,如泠泠流水声,歌声淌过心间,比晚风更温柔。
少年们一前一后,却心照不宣地为这首词曲放缓了步伐。往后回首,这段记忆在他们的脑海或许依稀,星空永恒,替他们存下这份情景。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一曲毕,正好回了房。
年少时光如画卷,一幕幕滚来,铺不尽少年意气。寒窗苦读,韬光养晦,今朝无人识,为明日无人不识。
“时间过得好快啊。”范豫收拾自己包裹的时候感慨了一句,“刚来的时候,以为几个月很长,一眨眼就要启程了。”
快吗?
对谢静川来说,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远不止五年,自觉已经可以一试,才选择和范豫结伴科考。
临别之前,明灯不停地追问谢静川还会不会回来。
诺言轻,离别重。尽管知道哪怕说些话骗骗他也好,可话语滚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明灯。”住持缓步走来,让有些苦恼的小沙弥走到自己身边来,对谢静川和范豫道,“可收拾好了?莫要忘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