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115)
司渊渟低咳一声,替楚岳峙整理了一下腿上的被褥,正要回答,就听到楚岳峙抢先开了口:“不干司九事,是本王,不,是我自己,自己弄的……”
楚岳峙也知道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也没说清楚声音就低了下去,神色尴尬地别开脸,又硬挤出几个字,道:“总之,不是司九把我弄成这样的。”
“安亲王,竹溪在教坊司多年,你便是想诓竹溪也该找个好点的说法。除了表哥,竹溪想不出你还会允许谁将你弄得这般下不来榻。”司竹溪走过去,在床榻边的椅子上落座,对司渊渟说道:“表哥,你小时候最是疼惜安亲王,现在怎么舍得这般欺负人?”
“你也知道,我偶有暴虐之举,昨夜我情绪失控,故而伤了楚七。”右手碰了碰楚岳峙颈上的白布,司渊渟对上司竹溪询问的眼神,道:“之所以会失控,是因为楚岳磊要下旨赐婚,将你指给楚七做安亲王妃。”
司竹溪一怔,随即面露怒色,道:“荒唐,那昏君这是要羞辱安亲王还是羞辱你我?!”
“自然是羞辱楚七的同时试探我。”司渊渟说道,今日他把公务都放下了,一直在寝室里陪着楚岳峙,连楚岳峙想起来看点书他都没允许,“楚七的意思是,他会如楚岳磊所愿,娶你为安亲王妃。我已经同意了,眼下是想要询问你的意思。”
“你同意了?”司竹溪纠结又困惑地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人,道:“安亲王是我的表嫂,我怎么能嫁表嫂为妻?”
“表……”楚岳峙一听就噎住了,面红耳赤地说道:“什么表嫂,本王和司九既没有三书六聘也没有行过成亲礼,怎么就是你表嫂了。”
“不是表嫂,难道是安亲王娶表哥?”司竹溪用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看着楚岳峙,显然早已默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及某种不可言说的地位。
司渊渟低低一笑,道:“有人九岁时就说要嫁我,许是怪我至今未写婚书,所以反悔了。”
楚岳峙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威严尽失的窘迫与羞赧。
“我再怎样也是亲王,你们如此取笑也太放肆了。”楚岳峙大半个人都陷在司渊渟怀里,话都说得毫无底气,最后几乎是自暴自弃地说道:“叫竹溪来是说正事的,有些事看破不说破,给本王留几分薄面不行吗?!”
司竹溪掩嘴轻笑,道:“安亲王也不必恼,竹溪幼时便见过安亲王与表哥私下里的相处,不说司空见惯,却也是不足为奇。”
她是真的见过。
多年前先皇曾允司老尚书入宫探望司渊渟,当时因为她哭闹着也要见表哥,所以最后司老尚书请旨后把她也一起带进了宫,而那次恰逢楚岳峙生病离不开司渊渟,不得已宫人只能把司老尚书和她带去皇子寝殿。那时候她就在门口看到,九岁的楚岳峙娇气嫌药苦不肯喝药,于是司渊渟便把楚岳峙抱在怀里,手里端着药碗极耐心地一勺一勺哄他喝药。等喝完药,司渊渟还给楚岳峙喂蜜饯,陪着楚岳峙说了好些话把人哄入睡后才出来与他们相聚。
那是她见过的司渊渟最温柔的一面,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司渊渟像宠溺楚岳峙一般宠溺其他人。以至于后来许多年里,她一直都不能原谅楚岳峙竟抛弃了为他付出一切的司渊渟。
时隔多年重现这一幕,楚岳峙不再像幼时那般娇气,可对司渊渟的信任与依赖却始终未变,她看到了,刚刚楚岳峙靠在司渊渟怀里喝药时乖顺的表情以及仰头看司渊渟时的专注。
都是在外人面前绝不会显露的一面,若非亲眼所见,她也断不会相信不久前深夜与她交谈,清冷端雅又隐隐透出凛冽气质的楚岳峙,在司渊渟面前竟是这样的温软,仿佛突然就从一头雄狮变成了一只幼兽。
“竹溪也并非取笑安亲王,不过是刚来便见到如此琴瑟和鸣的画面,为安亲王与表哥高兴罢了。”司竹溪也不解释更多,正色道:“也正因此,竹溪不明白,你们为何会说要如楚岳磊所愿,应下这赐婚。”
司渊渟本想要由他来向司竹溪解释,然而楚岳峙大约还是怕他心里觉得不舒坦,所以还是握住了司渊渟的手示意由他来说。
“之前本王就与你说过,有些事需要你来助本王一臂之力,本以为还需要多费些功夫与时间谋划,不想楚岳磊此番倒是自己把机会送到我们面前。”楚岳峙颇为讽刺地勾唇,楚岳磊的本意显然是要让他与司渊渟感到难堪痛苦,却根本想不到这个决定反而帮了他们。
言简意赅地向司竹溪解释完自己的打算,楚岳峙最后说道:“竹溪,本王知道这样做多少是委屈了你,但本王保证,若有一天你想要离开,本王也定不会以责任为由强要你继续扮演本王的妻子,若是你寻到了自己的意中人,本王也定会亲自与他解释,绝不再耽误你半分。但若你心底当真不愿接受,本王也不会勉强,我们自会另寻他法,这赐婚本王也会想办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