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归(175)
每当六部议事,因着户部和刑部近来交界事宜不大,如果自己不找个理由上去问几句,赵凉越和他能半天说不上一个字,褚尚书心里千分不满。
每当朝会后,那群老老少少的官员围着赵凉越问东问西,赵凉越又与他们瞬成一派欢愉轻松氛围时,褚尚书心里更是万分不满。
褚尚书想师弟对自己特殊一点,对自己关注更多一点。
什么时候会对自己特殊一点,对自己关注更多一点呢?
好像只有当自己生病受伤,那份特殊的温柔才会降临。
食髓知味,又怎会心甘情愿地抱着回忆去抵挡如潮的思念?
于是在那匹疯马突然撞过来的那一刻,褚匪混乱中摸出药丸吃下,然后突然想出了中毒装病的馊主意来。
但一旦这个馊主意被发现,褚匪便没有任何理由解释,连在暗卫一事上的几分理也跟着消失殆尽。
褚匪声音变得极地极温柔:“溪鳞。”
“既然褚尚书是要单独行动,何必还要同我说什么呢?”赵凉越说着,并不再看褚匪一眼,同萧瑢直接离开。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刑朔大抵猜到了因果,但笑不语,指挥着金銮卫将暗卫押走,然后还故意过来揶揄:“怎么,户部的小师弟跟人跑了?去追啊。”
褚匪举起拳头砸了下刑朔肩膀,道:“就你屁事多。”
“行行行,成我屁事多了。”刑朔看了眼门口离开的身影,道,“你说说你也是,赵大人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却非要耍那些三岁小孩的把戏,能不惹他生气吗?你倒不如干脆挑明,也省的你在这猜来猜去。”
“你不懂,只要百分之一失去的可能,我就不会尝试。”褚匪轻叹一气,收回目光,问刑朔,“暗卫先交给手下的人折磨几天再审,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喝酒?”
刑朔道:“不了不了,我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了,还有人在家等我呢。”
褚匪知道刑朔指的是小师妹留下的那个孩子,当时王允明丝毫不念及夫妻情分,后来王家又被下旨诛杀九族,刑朔便传出了当时王少夫人难产,一尸两命的消息,成功将那孩子留了下来,一直养在府上。
其实对于刑朔来说,那孩子也算小师妹留给他最后的念想和救赎。
褚匪记得从恒恩寺回来的那一日,刑朔将骠骑营押送进金銮卫所后,不许人跟着,独自一个人在夜雨中站了一宿,他过去找他时,刑朔就像具行尸走肉,没有一丝生气。
褚匪想要去强行押他进屋,被他一掌打退,然后褚匪以为他会发怒,会将所有悲恸爆发出来,就像少年时候的刑朔那样,心里一直憋着一件事,等他这个大师兄过去招惹他,给他一个发火的理由,然后他就能说出来,并得以释怀。
但是刑朔除开推褚匪那一掌,什么都没说,双目无神而空洞,水米不进。
直到两日后,曾经在师妹身边的碧儿出现,抱着那个孩子苦苦相求,刑朔看着襁褓中流淌着小师妹血的脆弱生命,眼中才出现了一丝光亮。
褚匪收回记忆,问刑朔:“以后你要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刑朔道:“还能怎么面对?我会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很爱他,但是不小心离开了凡尘,托我好好照顾她最爱的孩子。”
褚匪微微皱眉,问:“那你呢?”
刑朔顿了下,却是笑道:“那根小银簪她一直留着,这就够了。”
茶楼外,靠北的巷道口处,赵凉越同萧瑢上了马车,柚白翻上车顶,冬蝉将马车赶了出去。
萧瑢问:“赵大人想去哪里?我送你啊。”
“户部府衙。”
小院啧了声,道:“我要是向赵大人今天这般受了惊吓,不上个折子在家歇上半个月是不会好的。”
赵凉越没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下。
萧瑢将绫绢扇放进旁边的柜子里,抬头问赵凉越:“赵大人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赵凉越:“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愿意,我会帮你保密。”
萧瑢半肯定地问道:“所以也包括今天佯装对褚大人发火,借此转移赵大人对我的注意力?”
赵凉越点点头,又想到离开时褚匪脸上的急切,微微皱眉。
萧瑢将赵凉越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角呡了个笑,看破不说破。
第70章 第七十章
一阵冷雨后,京畿的秋骤然而至,红衰翠减,寒露成霜,一夜之间整座京都的树都开始争着凋零。
城东五皇子府上,小厮们刚洒扫一轮,不多时院中便又落上了一层,总管见了忙指挥着小厮再行洒扫,生怕又惹主子不高兴。
都道是天子之家薄情寡义,无夫妻,无父子,更无兄弟。这话用在季氏皇族身上再合适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