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做大哥许多年(109)
当下伸脚一踏,将船渡木板踏成几块碎片,将木板抄在手中,长长提了一口气,远远抛了出去,一面搂住秦纵,顺势掠了出去。
那船家似是吃了一惊,止住手上动作,呆呆瞧着这边。
几起几落,最後一脚踩在船头,气力消耗殆尽,力道失了准头,震得整条渔舟剧烈晃动。
我浑身早已湿透,抱著秦纵腿脚瘫软,整个人跌倒在船上。
那船家大骇,指著秦纵,颤声道:他他他……
我勉强笑笑:别担心,他睡著了,等他醒了便好。
秦纵新死,尸身早被大雨浇透,胸口血迹也被冲到淡无,他脸上虽不免青白,但好在眉目娟秀,神态安详,嘴角唇畔似有盈盈笑意,初见虽叫人吃惊,但若说晕厥熟睡,也勉强过得去。是以那船家唯唯诺诺,频频转目而他,却没有再做声,许是见我功夫高强,不敢得罪,只是战战兢兢指了指船舱,示意我带他进去。
这般强行渡船,本非我所愿,但若留在原地,只是死路一条。我伸手在秦纵怀中摸了半晌,掏出一叠湿透的银票,用内力烘了烘干,递到船家手里,柔声道:劳烦老爷子掉个头,往东走行么?
那船家没有答话,似是骇了一跳,颤巍巍接了银票,沈默片刻,抬头眉花眼笑:行行行,财神爷开口,刀山火海也行得通。
我见他老脸纵横喜笑颜开,不由心中一动,想起个人来,正要开口,却听舱里头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道:怎么我给你的银子不如他给得多么?
但见一只油纸伞从舱里伸了出来,慢慢撑开,里面站出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眼神凌厉,正是秦纵那千方百计将我留在客栈里的端水小厮。
那船家吓了一跳,抱了船橹推开两步,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十分为难。那少年盯著他目光灼灼,半晌,终於噗嗤一笑:既然他给得多,便听他的好啦。
那船家缩了缩肩膀,支支吾吾退了开去。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将视线转落在我身上,吃吃笑了起来:阿唷,三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不认得我了么,贺公子?
我闭了闭眼,将怀中之人又紧了紧,叹了口气道:有话到舱里再说好么,秦纵他淋不得雨。
那少年笑眯眯道:正是,我家主子最不爱淋雨的,干净衣裳也准备好了,赶紧进来罢。
他一身翩翩公子打扮,此刻陡然间用伶俐小厮的调调开口,谦卑少而戏谑多。此时在舱中赫然现身,仿佛早已得知会有今日相见。那盈盈笑意的眼里不知盛著多少的算计,眼波流动,狡黠非常。
我握了握拳,低头看了眼秦纵,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忍不住暗暗苦笑:秦老妖啊秦老妖,你调教出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入到舱内,果然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干净衣衫。我将秦纵轻轻放下,一路走进来,滴滴答答,将舱内打湿不少。他见我俩狼狈模样,微微一笑,伸手取了干燥的手巾,便要上前替秦纵擦干。我伸手一拦,挡在秦纵面前,淡淡道:我来便好了。
那少年微笑道:主子衣裳湿了,自然是小的们收拾,哪里能让公子动手呢。
他神态自然,竟然叫我瞧不出分毫不妥。虽说那落崖後南柯一梦不辨真假,心下总不免对他生疑。
他见我似有迟疑,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公子信不过小人么?
他伸手顺势一推,使出来的是分花拂柳的上等功夫,迫得我身子一侧让开。
我瞧着他,唤了一声:柳敬言?
他身子微微一震,似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喊出这个的名字。随即眼珠转了转,笑道:瞧我糊涂的,都忘了公子与他交情匪浅,这广明教里头还有多少秘密是你不知道的呢?
我趁他分神之际,早已将秦纵揽住,整个人退後两步,贴住舱壁而立,淡淡道:不多不多,只不过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罢了。
柳敬言歪著头想了想,蓦的嫣然一笑,他本身便生得较常人清秀伶俐,这一笑之间,神态颇有些秦纵的味道,竟让我看得一怔。这人自方才我唤他名字开始,便不再谦称卑微,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有些桀骜流露出来。我暗道不妙,暗自流转一口真气於胸腹,感到身上并无不适,方才沈下心来,瞧着他目光渐渐放冷。
他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啧啧道:你心里定是怨我不是?
我道:不敢。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有些好奇,秦纵於你,没有提携之功也有授艺之恩,你又为何与岭南相互勾结,陷害於他?
柳敬言目光一转,哼了一声,淡淡道:原来你知道的当真不少。
他转目而我,忽然吃吃笑了起来:可惜知道太多的人注定活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