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Ⅱ昨夜鸣蛩(67)
玄子枫捏走落在她茶杯上的一根猫毛,“那我身上的蛊虫……”
“蛊虫个枇杷,你身上哪儿来的蛊虫?那点儿小破虫子早就被假蛊吃了。”舒彩挑眉道:“师尊什么时候求过人,还不是因为你,才去找我妈要了假蛊。”
假蛊,只有森坦斯圣女教才有的珍惜灵具。其主要作用是吞噬、杀灭蛊虫的同时复制所吞噬蛊虫的行为模式,通常用于新蛊虫的研究,对人体无害。
因其模仿蛊虫的特性,施蛊者通常不会发现假蛊的存在,也不会认为蛊虫出现异常。
“所以,凇云先生是怕清除全部蛊虫之后聆风堂对我不利,才……”玄子枫抱紧了怀中的长毛大猫,微微把头埋进猫咪毛绒绒的后脑勺,“他对学生还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
舒彩皱着眉,“你说啥?再说一遍?”
“我说,先生对学生好啊。就连我这种已经毕业了的普通学生,都很……”
“停停停!”舒彩比划着手势叫停,“玄子枫同学,我郑重地、诚心地向你发问。老师再怎么对学生好,会给学生梳头、把学生的玉佩戴在身上吗?”
气氛出现了尴尬的谜之安静。
玄子枫“啊”了声,解释道:“可能是一不小心戴错了吧,所以当时没察觉。”
“谁戴错别人玉佩能错一年?”舒彩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什么‘没察觉’,还不是戴久了都戴习惯了!”
——?
玄子枫有些看不懂了。
他记得原来舒彩并不是碰到这种事就开始疯狂脑补的人啊……
——原来成为“嗑学家”只是时间的事情吗?
“梳头也只是,为了让我出席毕业典礼的时候得体些吧。”玄子枫想着凇云的种种反应,带着淡淡的失落道:“先生他几次三番拒绝我拜师,想必还是觉得我不够格、不值得信任吧。”
舒彩仰头靠在椅背上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气厥过去。
她坐到玄子枫身边,揽着他的肩重重地拍了几下,“来,鸡仔啊,我们合计下哈!首先,师尊为什么要给你梳头?”
“参加毕业典礼。”玄子枫答。
舒彩又问:“毕业之后,你还算不算神木塾的学生了?”
“不算。”玄子枫摇摇头。
“很好,你已经很接近真相了。”舒彩使劲儿摇了摇玄子枫的肩膀,问:“师尊拒绝鸡仔的拜师请求,是想、还是不想跟你保持师生关系。”
玄子枫再次摇摇头。
“非常好,最后一个问题。”舒彩起身坐在玄子枫面前的茶几上,盯着他的眼睛诚恳道:“你觉得以师尊优良的师德建设,他可能跟自己的学生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吗?”
“……”玄子枫陷入沉默。
舒彩“啧啧”咂嘴,“傻鸡仔子啊,你这要是再反应不过来,我看不起你。你要告诉我聆风堂的暗探只有这个水平,我可真看不起你。”
“……”
沉默良久,玄子枫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师尊不想在师生关系存续期间与我发展不正当关系,所以要把我排除在师生关系之外,这样再发展出什么关系就算是‘正当’了,对吗?”
舒彩简直要跳起来绕着脸给玄子枫画圈鼓掌。
“这就对了!”
兴奋之余,舒彩把自家师尊的底儿全揭了,“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脑袋上的银冠、抹额是师尊常用的款吗?他干嘛存着自己用不到、也不适合自己的东西呢?”
——原来,师尊不是不认可我。
——师尊还给我准备小礼物!
玄子枫有些意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脸“腾”地红了。
仙男娇羞哦,真是迷人。
——那些东西不像是在一家买的,难道……师尊是特意跑了不同的店?还是……看到什么合适的物件就下意识地想到要给我?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能让玄子枫飘飘然笑成一朵花。他要是有尾巴,估计早就忍不住四处开屏嘚瑟了。
就他这瞬间得意忘形、得寸进尺、开始腻歪傻笑的模样,惹得舒彩从后腰开始顺着脊椎骨向上抖掉全身的鸡皮疙瘩。
转而,玄子枫脸上的喜色又悄然消失,“那你说,师尊方才对我态度为什么那么凶?看起来嫌弃我嫌弃得很。”
舒彩缓缓道:“一个尊重人格尊严的人,不会喜欢奴颜媚骨展现出的扭曲姿态,也不会因他人的尊严扫地而感到快乐。谁跪他,都不会让他开心的,尤其是你。”
“尤其是我?”玄子枫有些惊讶。
——所以说,师尊很可能是真心喜欢我、欣赏我、关爱我的?!
玄子枫抬手捂住胸口,感觉心跳突然加速。
“师尊真这么说过?”
舒彩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我还以为师尊对我没那个意思。” 玄子枫躺倒在沙发上,把怀中的猫高高举起,冲着那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大猫傻笑。
世界是飘的,是粉的,是暖的。
师尊是可亲的,可爱的,可望也可及的。
“诶,醒醒!”舒彩抬脚轻轻踹在玄子枫大腿上,“你也别光顾着高兴,记得帮我吹吹枕边风,叫他多休息。他现在神识恶化到连聚宝震灵丹都撑不太住了。”
玄子枫收敛了之前花痴的神色,忙起身问:“师尊神识衰弱是因为……邪术吗?我收集的药材用上,应该能多少修复些他的本源吧?”
“那不一样。八千春秋这两味丹药都是治疗丹田的灵力本源,但师尊出大问题的是神识。”舒彩用手指敲敲脑壳。
她倒是丝毫不给自家师尊留面子,“跟春时祭和本源没太大关系,就是成天不睡觉熬夜熬的。”
好歹玄子枫是用“邪术”替代了,舒彩倒是毫不避讳地说了“春时祭”。
“菜姐,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师尊光是梦魇失眠,不至于神识衰弱得如此厉害吧?”玄子枫心里满是对凇云的担忧,无处安放。
舒彩气吼吼地说:“师尊服用聚宝震灵丹后也就驭灵七段,远没到九段不吃不喝不睡光靠灵力就能活的地步。十多年不睡觉,换谁谁神识不衰弱?”
那个灵石灯不灭的书房,似乎已经成了吸食凇云生命的怪物,连他仅剩的那些精神和身体都要夺走。
经此一提,玄子枫隐隐发觉:凇云近乎偏执地不眠不休,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春时祭带来的梦魇。
对此,舒彩早有所察觉,才示意他吹吹“枕边风”。
“抱玉城五味楼、观文院的事情交给孟烟雨和羊翟管理,神木塾内的事务也有师兄和我在分担。师尊已经少了很多工作了,但他就是不放过自己,没活儿硬是给自己找活儿干,气死我算了!”
舒彩越想越气,把茶杯往桌上一撂,那动作几乎跟凇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接着,她旺盛的怒火就烧到了玄子枫身上。
“你也是,快一年了过得都是什么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没好好休息吧?灵能融合不稳定的时候发动那么久定是神识有损,你个傻鸡仔子赶紧给我去睡觉!”
说着,舒彩拉上了茶话间的窗帘,扔给玄子枫一个枕头。
“你个编外鸡仔莫得宿舍,就先在茶话间对付一下吧,下午叫给你安排,晚上收拾出个房间给你。”
催眠咒术被舒彩按在玄子枫额头上,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午安,鸡仔。”
——多么熟悉的菜姐式关爱。
“午安,菜姐……”
说完,玄子枫就沉沉地睡着了。
那是一个十余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睡。
……
神木塾,十层,会议室。
“啪”!
舒彩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凇云面前的资料都颠了起来。
此时距离会议开始还有段时间,会议室中只有凇云和舒彩二人,连严洛都在赶来的路上。
弟子如此放肆,凇云非但没严肃起来,还是满脸的笑都要溢出来的模样,全然无视了火冒三丈的亲学生。
见此,舒彩叉腰痛斥道:“色令智昏!”
面对这等指控,凇云并没有为自己辩驳分毫,笑着点头任骂。
“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您的决定,我坚决反对!”舒彩义正词严,“玄子枫没有完成最后一个学期的课程和结业考试,按照规定,当不予毕业。神木塾成立以来,还没有过缺了结业成绩毕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