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Ⅱ昨夜鸣蛩(31)
雅音却声称,灵天门北上前往皇城为陛下祝寿的贺礼中有枚定海灵珠,被人盯上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
到底是晦幽谷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两边一锅端;还是谁给了玄子枫假消息,想要埋伏他、遛他玩儿呢?
南海的消息被丢给黎长老,毕竟水下是人家的专场。
给皇城献寿的事儿抱玉城当然跑不了,供联为了自身的发展壮大,早早便开始跟皇城的商会搭线。
此外,青鸾是皇室独享的灵宠,玄子枫去皇城也可以顺道潜入皇宫中豢养灵兽的地方,为凇云收集药中所需的青鸾翎。
只是皇城的商会排外得很,仗着地处天子脚下便真的以为自己也高人一等,瞧不起所有非皇城出身的人和组织。玄子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其中周旋,这才勉强跟在灵天门身后,赶在八月中旬入都。
玄子枫将自己的通行文牒从容灵当中取出,盖住干涩酸胀的眼眶。
神木有开蒙明智、温养神识的功效,想不到以其为材制成的神木文牒也有相同的作用。自从发现把文牒贴在额头上灵台会清净许多,玄子枫便经常将其压在枕下。
方才玄子枫准确地说并不是睡着,而是纯粹地累昏过去,没来得及拿通行文牒温养神识就失去了意识,又被梦魇纠缠了。
温润的灵力和神木清芬传来,给玄子枫一种强烈的错觉。好像只要闭上眼睛,他就回到了神木塾。
玄子枫的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本人都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
“师尊,我有点累了。”
神木文牒的灵力清清凉凉地注入前额又转为舒适的温热。
就在这时,马车骤然间停下,玄子枫一时不备还被车身晃得身形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得,再怎么困现在也晃醒了。玄子枫摇摇头。
未等玄子枫开口询问,马车外便传来尖细的阉人呵斥之声。
“大胆刁民!没见着我们车上挂着的可是什么东西?还想与……”
玄子枫本就脑子昏昏沉沉提不起劲,这令人生厌的吠叫简直是拿锥子戳他的脑袋。
夜视之术透过车帘的缝隙,竟是在对面的马车上看到了御赐的金铃铛。
——皇家的马车?
此次供联带上京的工作人员全都是机灵的,不可能看到御赐之物还不避让的道理。更何况,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皇子招摇地坐着如此扎眼的马车在皇城之外晃荡?
忽然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半夜的,这般吵闹作甚?”
只见对方车内,一公子掀开车帘。
锦衣华服鱼龙缀,秋水雁翎蹀躞垂。织金曳撒自带华贵之气,笠帽上成色质地皆属上乘的帽珠垂在交领相叠处。
这回,宫飞絮身上的好衣服,总算不是从穆逸凡身上扒下来的了。
“五殿下,这等小事奴婢来做就好,怎能劳烦您……”
宫飞絮急忙挥手把他扫开,“算了算了,本来就是偷着出来玩,何必声张呢?今日也劳烦公公了……诶?超然!怎么是你!”
下车探查情况的玄子枫被叫住,心里一阵奇怪。
——宫飞絮是怎么认识超然的?
转而,玄子枫模仿着超然的表情和语气,微微拱手,“想不到,原来是驭灵师大人。超然刚刚多有冒犯,还请您多多担待。”
不清楚超然和宫飞絮究竟熟悉到何种地步,眼前还有宫里的人,玄子枫便用了“驭灵师大人”这种模糊的称呼。
“嗐!不碍事、不碍事!这是遇上老朋友了,爷高兴、高兴!”宫飞絮抽出藏在衣襟里的灵石卡,不着痕迹地塞到太监手里,“公公,您今日着实辛苦,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我定天明前回去,不给您添麻烦。”
公公收了贿赂,却依然不肯放宫飞絮独自离开,遣了小太监充当眼线,这才上了马车。
等那太监总算是走远了,宫飞絮露出猥琐的笑容,揽住“超然”的脖子。
“可算是就剩我们几个了。超然,走!我早就听人说过,这皇城里的风月之所中,就数‘花瑶台’最佳。咱们哥儿几个去找百八十个漂亮姑娘快活去!”
——这是真纨绔还是装纨绔?
玄子枫有些搞不清宫飞絮这一出。
好歹也算是个认祖归宗的皇子了,怎么他还是这幅遛鸟老大爷的德行?
费了三年时间板正的言行举止,刚刚脱离鸡妈妈还不到三个月就全还给人家了?
——鸡妈妈看了怕是要哭了。玄子枫暗暗吐槽。
跟着宫飞絮的小厮似乎是见怪不怪了,跟在自家殿下身后道:“可是五殿下,车马让徐公公带走了,您要怎么回城?”
宫飞絮:“……”
见此,玄子枫微微侧身,让出自己的马车,“不介意的话,五殿下请?”
“看看、还是人家超然机灵!得,咱们走着!”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在官道上。
车内,玄子枫模仿着超然的口音和习惯性动作,本打算十分小心地试探宫飞絮和超然的熟悉程度。
可宫飞絮刚上车就揽着“超然”勾肩搭背,抬手一捞,把果盘内的零食、糕点、瓜果送入嘴中“吧唧吧唧”嚼得震天响,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看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们熟得不能再熟。
一路上,宫飞絮的嘴巴没怎么停,要么吃、要么唠,没给玄子枫太多插嘴的机会。但他丝毫不提及有关皇城、皇家的任何事情,只是说有关抱玉城的往事。
“……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你们玄老板没事喜欢数存钱罐里的灵珏币玩儿。老是数钱,老数、老数,‘鸡仔’变‘老鼠’了哈哈哈哈!这个抠抠搜搜的爱好,太不爷们儿了吧!”
——我的好学徒竟然在背后给我的好同学八卦我的个人癖好?!
碍于情况特殊,玄子枫面上是不能展现出记仇的,只能为自己争辩一句,“不会数钱怎么可能赚钱呢?”
——等着吧超然,回去扣你奖金。
玄子枫脸上笑得人畜无害,心里把超然的钱包千刀万剐。
……
皇城,花瑶台。
上品脂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却没有一种是过于浓郁惹人厌恶的。
衣香鬓影飘摇,宫飞絮蒙着眼睛撞入花丛,嬉笑着追逐那些千娇百媚的姑娘、小倌们,被他抓住就得脱下一件衣服。有个瘦弱些的小倌上衣已经被剥了个一干二净,露出杨柳细腰。
“啊!宁殿下!我在这儿呢!”姑娘掩着帕子,笑着、叫着躲开。
宫飞絮被脚下掉落的酒杯绊了一个趔趄。正巧,一姑娘借此机会近身,拔下了他发间插的孔雀羽毛。
“我赢了!”姑娘解开蒙着宫飞絮眼睛的巾布,笑着拿雀羽轻轻刮搔宫飞絮的下巴,“宁殿下,可有赏?”
“赏!”宫飞絮大手一挥,给那姑娘赏了金银布帛。
被脱光上衣的小倌轻轻掩着胸前的粉樱,拽着宫飞絮的袖子,“宁殿下,您净是欺负人家,都……叫人看去,丢死个人了。”
宫飞絮揽着那小倌的腰,把人抱在怀里,“怎么,还不好意思?待会儿伺候爷的时候还得脱得更干净,你也丢死人?”
小倌又惊又喜,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能攀上皇子这根高枝儿,扭捏着将头埋进宫飞絮宽厚的肩,甜腻腻地叫着“殿下”。
“来人,赏他件衣服。我们再来一轮,这回赢的赏得更多!”宫飞絮的手顺着小倌的腰线下滑,拍拍那圆润娇嫩的蜜桃,差人再度蒙上自己的双眼。
男男女女的笑闹声窜上房顶,连同打翻的酒杯溢出的酒香,让屋子里充斥着能腐蚀掉骨髓般的奢靡气息。
玄子枫盘膝坐在矮桌边,静静地观察屋中的一切。
现在的宫飞絮与玄子枫熟知的那个宫飞絮简直判若两人。
曾经因握持雁翎刀而满是老茧的手,如今被花香味的油乳浸得细嫩。那个能徒手跟暮暝狼搏斗的战士,竟然下盘松散、被人轻易近身。就连宁折不弯的傲骨,现在也被酒池肉林泡得发软。
最为重要的是,灵力。
——二段高阶。
还不如宫飞絮见习弟子时的水平。
如果玄子枫没记错,他离开神木塾的时候,宫飞絮明明已经突破了五段初阶。
“让我看看这是抓住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