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门生(52)
九皇子感慨道:“我知道你恨我,你该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怎么能允许他们把你送到这里来,受这样的委屈,吃这样的苦。”
不远处树丛里唐伯豹被手下合力压制四肢并捂着嘴,一动都不能动。
他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无声呐喊:畜生!!!
殷宁面无表情,心里没底,只能赶紧思索脱身之策。
这个地方离大殿不远,若突然高声呼救,九皇子应该会忌惮两分。
但若是迟迟得不到救援,这样做恐怕会惹怒对方,当下之计,还应按兵不动。
九皇子还在故作姿态:“我本想着,就算是看在大熙的份儿上,他也该对你以礼相待。可刚才我亲眼见他对你不理不睬,还任凭你被人灌醉,真真是心如刀割。宁儿,我后悔了。”
他眼中满是愧疚,衣冠楚楚地站在对面深情望着他:“原本我以为你我只需隐忍一时,便可以长相厮守。现在他对你这样不好,我就是舍了太子之位,也要忤逆父皇,把你带走。”
唐伯豹手脚身子皆动弹不得,只能张嘴试图咬黑五的手。
快松开让爷吐两口,再不松开都快咽了!!!
他的功夫比手下们都高,但仅限于单挑,如今被围攻便没有招架之力。
唐伯豹的手下们多夜里行走房梁、潜伏有方,忠心耿耿地按住主子不许他出声或动弹。这么一来,殷宁和九皇子对这边的微末动静竟然毫无察觉。
殷宁心里冷笑一声,明明就是他一手促成了这桩事,现在又来做好人。
他挺直了腰板:“我和塞北王举案齐眉,不劳大熙九皇子费心。”
九皇子脸色马上难看了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这么纡尊降贵,足够感动殷宁,再慢慢游说,殷宁必定为他所用。
想带他走自然是假,让殷宁和他里应外合,为自己提供塞北军情、好可以去父皇那里邀功才是真。
他这人急功近利,又觉得别人都是好摆布的傀儡,部下离心,连自己的太傅都另投了别处。
最近他在朝中越发举步维艰,连比自己小的弟弟都逊色。否则还不会走投无路想到来塞北讨这个巧。
“你以为你在塞北能有什么好下场?”九皇子从未碰过这种钉子,好好的算盘打了水漂,说话就不客气起来。
他这一路饱经颠簸,想的当然不是殷宁身子骨弱受这些苦有多么难受,而是觉得自己为了来塞北付出颇多用心良苦,殷宁应该感激涕零马上尽忠才对。
而刚见面便左右都劝不通,他自然觉得殷宁不识抬举。
“塞北崇尚武力,刀剑打天下。你那点学识在这里根本一文不值。就算塞北王他喜欢男人,你姿色平平性子固执,也难得他欢心。”九皇子没想到殷宁才来了塞北几天就远不如以前好摆布,难免有些烦躁。
“我得不得他欢心与你何干。”殷宁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九皇子心术不正。可他也没想到这人如此不要脸,和他敷衍都嫌晦气,不欲多说转身便走。
九皇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快步上前就要抓住他衣领。然而他还刚勾到布料便觉得眼前一花,胸前剧痛紧接着就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不远处树丛里被人捂住嘴的唐伯豹停止挣扎,没被手捂住的上半张脸全是心满意足之色。
舒服了。
“怎么醉得这么厉害?”塞北王心头一紧,迎面把殷宁接了满怀。酒气扑鼻,几乎只一瞬间他便觉察到情形有异,转头怒视侍卫总管,“你竟然敢给他喝酒。”
侍卫总管本觉得自己隐匿的很好,毫无防备地冷眼旁观。结果差点被塞北王的威压吓破胆,他一个激灵跪在地上,连连告罪。
塞北王没再理会他,对寒柯交代了句:“都关起来,待我亲自处置。”随后便抱着殷宁匆匆离开了后花园。
“宁儿,宁儿别睡。”
殷宁听到他熟悉的声音,觉得心里酸楚。
他刚才对着九皇子慷慨激昂斩钉截铁,可只有自己知道,那是空架子罢了。
他没有被九皇子动摇,但确实被伤到了心。
九皇子揭破了他美满的遮羞布。塞北王为什么会对自己一往情深呢,只是因为小时候那段短暂的缘分么。
他也不想非去琢磨个为什么,但他必须琢磨琢磨怎么办。
他已经动心了,他对成渊情根深种,他稍稍冷落自己,自己心里都难受,已经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了。
可自己这样无趣的一个人,现在在塞北,最后的一点价值都消失,形同废物。
成渊怎么会跟他白头偕老。
“宁儿,醒一醒,看着我。”塞北王摸着他身上凉津津的,心里焦急不已,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头发哄道,“哪里不舒服,宁儿,告诉我。”
殷宁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皱着眉红着脸,很难受似的捂着胸口。
“是这里不舒服吗?”塞北王怕他又喝酒又受凉,再生什么病出来,轻功飞快。说话间已经带着殷宁进了寝殿。
门口的小侍卫一溜烟跑着去侧殿喊盛医官来,塞北王进了寝殿便将人囫囵塞进被窝,自己也脱了外衣钻进去,用胳膊大腿把殷宁身子缠紧,暖他的手脚。
“去熬姜汤来!”他冲外面喊了一声,阿风连忙应下,亲自去小厨房盯着。
塞北王看殷宁紧闭着眼,心里又怕又后悔。他明知道侍卫总管心怀不轨生了二心,竟然还由着他作耗,想借此牵出幕后主使。
刚才殷宁离席,他也对使臣们宣称自己的王妃不胜酒力,让他们自己尽兴,自己则和寒柯等心腹跟着他和侍卫总管一路到了小花园。
没想到侍卫总管不仅安排九皇子和殷宁见面,还故意把自己给殷宁准备的桃花清酒换成了烈酒。
宁儿明明就坐在身边,自己竟就这么任由他被那些使臣一杯杯地灌下这些烈得连自己都扛不住的黄汤。
成渊啊成渊,你这个蠢货,直接将人一网打尽不好么,有什么能比宁儿的安全重要。
塞北王眼圈都红了,把殷宁抱得更紧:“是我没用,总护不住你。”
殷宁还是紧紧皱着眉闭着眼,再加上刚才他捂着胸口,塞北王生怕他伤着哪。关心则乱,便不停地在他耳边劝他睁眼,不要睡去。
“宁儿,求求你了,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耳中塞北王的声音越来越凄厉,殷宁睫毛颤了一颤。
他慢慢睁开眼睛,双眸一片清明,看人的模样并不像喝醉了的样子。
塞北王看到,那双水气朦胧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睁开眼后就藏不住的泪水聚成了一滴,顺着殷宁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一幕落在他眼里,摧心剖肝,直直把他的软肋戳了个稀巴烂。
第60章 牢笼
盛医官和小松是专看顾殷宁的医官,无需参加宫宴。他们本已经早早地睡下了,结果还没入梦就被吵醒,只好拖着裤子衣冠不整地赶来。
一通望闻问切之后,盛医官忙里偷闲系好自己的腰带,说:“大王、王妃请安心,不妨事,老臣开一张解酒的方子,煎熬服下即可。”
塞北王揪着心没说话,还是殷宁道了谢,让两人自去熬药。
“宁儿。”塞北王简直要手足无措,他本还坐在床沿上,如今愧疚得只能慢慢靠床坐在地下,双目与殷宁平齐。
那副情态倒是和殷宁小时候背不出书,站在先生案桌旁等着打手板的样子八分相似。
“我未曾料到他们敢往你杯里倒烈酒。”塞北王艰难解释道,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殷宁听他絮絮叨叨,恍恍惚惚地渐渐出神。
他殷宁并不是怕背井离乡,也不怕被塞北王冷落。说起来,成渊对自己如此关照有加,已然是仁至义尽。
只是小时候那一点点的交情又算得了什么呢,成渊实在不必为了那几天光景把大好时光白白耗费在他的身上。
“成渊。”他唤道。
塞北王答应了一声,心里很是不安。
殷宁的眼睛明明看着自己,但却无神。
“为何要让我和亲?”
这句话分量不轻,像重石砸在塞北王心坎上。
“宁儿......”
殷宁打断他,认真再问:“为何要和我成亲?”
他不怕受到旁人的算计伤害,这些皮肉之苦对他一个大男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也怪不到塞北王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