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门生(33)
房梁上的小个子眼中一亮,蒙在黑布下的唇角得意勾起,掉了个身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没有?”门口守着的寒大将军的心腹忽然吸了吸鼻子,问道。
“没有。”另一个是侍卫总管的手下,虽然他和面前这人并无过节,但他的主子和寒大将军势不两立,因此也不好交谈过密。
“真的,有股很奇怪的香味。”那身穿铁甲的侍卫认真嗅了嗅,空气中真的有股非常淡的味道。
“我闻不到。”侍卫总管的手下怅然若失,“我打小一到冬天就闻不见东西,稍微遇到点沙尘便打喷嚏不止,天冷了鼻子还不能通气,头都晕乎乎的。”
说完他便见面前的人白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剑戟叮叮当当和地面碰撞,一片狼藉。
他瞪大眼睛,连忙去扶,然而刚蹲下去,也觉得头晕眼花,看地上躺着的这人脑袋变成了两个,不过须臾也趴到在他身上。
寒柯和侍卫总管觉得此乃宫闱丑闻,不约而同地认为不可声张,因此王宫寝殿附近的侍卫、宫人都调走了许多,只留下两个心腹来看管殷宁。
只是他们再如何也想不到,只留了两个心腹,简直成了心腹大患。
塞北王脚步快,匆忙赶到寝殿门口,寒柯和侍卫总管一前一后跟在他身后,并将一众近侍留在不远处的小门外。
塞北王转过照壁去,看到门口歪七扭八地躺着人,心里便是悚然一惊。
寒柯和侍卫总管也未料及此,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寒意。
“大王小心,此处或许有危险。”寒柯是塞北大将军,即使在王城中也可佩剑不离身,当即抽出来护在侍卫总管和塞北王身前。
塞北王顾不上跟他们废话,推开寒柯便进了内殿。
室内空空荡荡,一览无余,穿堂风嗖嗖刮过,将床上的流苏吹得到处乱飘。
殷宁不在这里。
塞北王脸色阴寒,双眸中透露出极致杀意,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对身后人说:“王妃何在?”
侍卫总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然也慌了神,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寒柯硬着头皮道:“属下该死,请大王许我和总管封锁王城,寻找王妃,待王妃平安后,属下再来请罪。”
塞北王难以自抑地闭上双眼,说:“王城所有侍卫宫人、城外驻军,全归你调动。全力以赴,一定要找到王妃。”
“是!”寒柯抱拳跪地,然后扯着傻在那里的侍卫总管离开了寝殿。
两人一路走到寝殿外的小门处,寒柯对等在那里的手下安排各项事宜,有重要的事想吩咐时才忽然想起,他的心腹还在大王寝殿门口。
“算了,你去吧。”他实在不敢再进去把人弄出来,只得叹了口气,安排给了那个直肠子副将。
塞北王眼睛再睁开时勉强有了一分理智,他慢慢地在寝殿里踱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个角落,最后仰头看向了房顶雕花坠金的大梁。
他站在寝殿中央,心被殷宁的下落重重坠着,恐惧和后悔几乎要从胸膛里撕扯出血肉来。
好在屋里没有搏斗过的痕迹,也没有血......他轻轻按住胸口。
床上的被子上有个被人坐过的小小凹陷,他手轻轻拂过,已经没有热气了。
第38章 马车逃亡
“马车呢?”
“雇雇雇、雇不到啊!”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是,您多厉害呢,这么有能耐咋不能自个儿雇去呢......”
殷宁隐隐约约头脑中有了一丝清明,只是耳朵旁边嗡嗡直响,被吵得天灵盖都发疼。他烦躁地蹬了蹬脚,不知道什么东西被踹掉在地下,发出清脆地碎裂声,周遭的嘈杂忽然停止,陷入一片寂静。
殷宁身上的药劲儿没过,终于落得清净,满意地翻了个身,抱着一团柔软继续睡去。
他身边的矮个子黑衣人便是唐伯豹的第一心腹,冷云。此时蹲下去,看着碎成了八瓣儿的残骸,声音微颤:“主、主子的玉......”
他刚才叉着腰数落大高个的那股子劲头瞬间消失,有些无助地看着周遭两位同僚:“怎么办?”
恰在此时,身穿一黑一白的黑五和唐伯豹从门里进来,后者手里还抓着平日里从不离身的那把扇子,只是扇坠不见了。
除此之外细看他手有些抖,刚才被那两个煞星吊在房梁上,还没缓过劲儿来。
“宁儿在哪里?”唐伯豹匆匆忙忙地赶到床边,看到床上躺着那熟悉的人才放下心来。
只是还没等他坐下,就被床边碎掉的玉佩吸引了注意。
这莹白的碎玉片实在惹眼,他回来的突然,冷云还没来得及往床底下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唐伯豹刚看到殷宁时候的温柔暖意全变成了冷若冰霜,他一脚将碎玉踢飞,撞在床腿和地上碎得愈发狼狈,他向属下命令道,“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主子......”冷云想劝,却被唐伯豹一挥袖往后甩得倒退了几步,当下心里叫苦连天,只能和其他几人退了出去,“那属下去准备马车,主子您速战速决。”
听了“速战速决”这个词唐伯豹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冷云将客栈的房门关上,和其他人聚在隔壁房间,透过窗子往街道上看去。
街上人来人往,看起来一片祥和。但塞北王妃就在王城里在塞北王的眼皮子底下丢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即使是碍于面子,塞北王也会很快采取措施,加强戒备。
不同于他的主子唐伯豹,因为个人感情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冷云对于这个将大熙几位大将军打得惨败而归的年轻塞北王,可以说是十分忌惮。
“这可如何是好。”冷云忧心忡忡,“黑五,你跟我去雇马车。夜长梦多,等主子忙完了,我们要连夜逃走。”
黑五刚从王城里将主子救出来,连热乎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他倒也不辞辛苦,当即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打算跟他出去。
“没用的。”刚才没雇到马车的那个大高个无奈地拦住了他们,开口便想劝。然而却被冷云一个剑锋冷冷逼退。
那大个子并未料到冷云会忽然向他发难,虽然冷云一向不太喜欢他,但这么针锋相对他仍然还是难以接受。他被剑上的锋芒照得脸色尴尬,嗫嚅着最终未发一言。
冷云和黑五顺利地离开了客栈,塞北地广人稀,马匹和马车是当地人走亲访友、交易买卖必须的工具。
客栈楼下便拴着几匹马,鬓毛浓密,足蹄健壮,看起来就很不错。
“走远点雇。”冷云警惕地看着四周,这片太过热闹,便对黑五说。
黑五默默跟上了他。
转过街角后的小路就冷清多了,道边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顶盖是灰扑扑的,门能在外面栓住。而拉车的几匹马却健壮肥美,跺脚打着响鼻,看起来能一日千里。
“就这个吧。”冷云对黑五说,垫着自己腰间的钱袋便走了过去。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正在给马匹刷毛,塞北这么冷的天气,又是傍晚日落之后,他竟然还赤着膊,细看脑门上热得全是汗。
“这位壮士,您的马车能卖给我们吗?”冷云笑眯眯地迎上去,和刚才训斥同僚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人拿着刷子骤然回过头来,一脸迷惑地看着冷云。
“我们看上了你的马车。”冷云以为他是沉迷刷马没有听清自己说什么,耐心地又解释道,“你开个价吧。”
这大汉久久默不作声,脸色又奇怪,黑五忍不住将手扣在了腰间藏着的匕首柄上。
就在冷云要失去耐心的前一刻,那人终于开口了。
“呜啊哩毛啾叩嘶闹?”
与此同时,刚才被冷云出言讽刺的大高个在客栈里对剩下的那个同僚抱怨道:“......我不是不想雇马车,我也想回大熙,我也有老婆孩子,关键我说话那些人都听不懂啊。呜哩哇啦的,谁知道说的什么话,给钱他们也不要......你评评理......”
冷云把钱袋里的碎银子摊在手心里,难以置信地对这赤膊的壮汉说:“这可是钱啊!”
他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手里最大的那一锭银元宝,做出一个交换的动作。
他这一袋钱,在大熙能买一百辆马车,他不信这人不动心。